霍行简上车,说:“我刚不是那个意思。”
夏听晚心中愤懑,撑着车门就要下车,唯恐霍行简看穿她岌岌可危的情绪。
还在绞尽脑汁想借口的时候,沉闷一声响动,车门被霍行简锁了起来。
下车无望,夏听晚只好缩在副驾上。
眼泪不自觉就掉了下来
她听到一声隐忍而低沉的叹息,随后一方简洁素雅的手帕递了过来:“哭什么?”
夏听晚没理会,抽了门板储物格里的面纸。
脾气还行。
霍行简扯了下嘴角,收回手帕,说:“在车里别走,我一会儿回来。”
夏听晚没应声,巴不得他快走。
只是这眼泪不要钱般淌个不停。
她从十八岁开始惶然无措的心终于落了地,霍行简后悔将她带回了家。
不管是对外人还是对家人,他都不承认自己是他妹妹。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
霍行简出身律师世家,他的祖父和父亲称得上业内翘楚。
霍行简本身自不必说,外所香江分所资本市场合伙人,毕业于国内顶尖政法大学,双修法学与经济学。
取得硕士学位后远赴海外又修了耶鲁大学法学院的LLM学位。
后在美顶尖律所工作长达六年。
近两年在香江为国内公司与跨国企业进行了众多具有转折点意义的上市交易。
而她只是一个孤女,如今的一切是救了霍行简后得到的报酬。
家里人对她都好,所以她从不委屈。
即便爷爷奶奶稍有脸色,她也没有丝毫怨怼。
她如今得来的一切都基于霍家。
但霍行简在她心里是不一样的。
初来霍家时她不过六岁,怕黑怕雷怕这怕那,都是霍行简将她抱在怀中耐心哄睡。
他会给她读童话故事,也会讲《西游记》里的大妖怪一本正经地吓唬她。
他还会给她梳头发绑小辫,惹得爷爷奶奶颇有微词。
但叫她安心住在霍家的是霍行简;被别人嘲笑寄人篱下,帮自己出气的是霍行简;她换牙被自己丑哭,安慰她的是霍行简……
她晦暗童年里唯一的色彩是霍行简。
她以为这辈子霍行简都是她最亲近的大哥,但他现在冷漠至极地说她不是。
餐厅往里商圈上五楼就有一家高端法甜店。
霍行简多年没在绥江,还是问了路人才找到店面。
他买了榛子巧克力芒果慕斯和法式蒙布朗。
夏听晚的眼泪着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只能按照小时候的习惯给她买甜点。
行至车前,霍行简脚步顿了顿,心口堵着的那口气平息了才若无其事上车。
夏听晚听到动静,立刻擦去眼泪。
两份甜品出现在她眸底。
“都是你爱吃的。”
夏听晚被两份甜点怔到了,没注意霍行简的语气如发紧的琴弦。
她没接。
霍行简耐心轻问:“不喜欢吃了?”
“我还能吃吗?”夏听晚还记得刚才的冷言冷语。
霍行简轻笑:“两块甜点已经哄不好了吗?”
他竟然还笑?
夏听晚转眸怒瞪,不管不顾道:“最起码三块吧。”
霍行简呵笑出声:“再去给你买。”
“不用了,”夏听晚接过甜品,“我吃这两块就行。”
买甜品这个行为无疑哄到了夏听晚心坎上。
让她有一刻回到了小时候。
她不开心,霍行简就带她买甜的吃。
她忽然不想问了,她本就不是霍行简的妹妹。
霍行简想抬手揉揉她的头,临到半空又收了回去。
夏听晚垂着头,没注意到霍行简的动作。
“那我开车了?”
“嗯。”
夏听晚只来得及分心思应了声,因为她的注意力都在甜品上。
她不太喜欢吃意菜。
霍行朗忙着跟狐朋狗友喝酒,吃饭采取了就近原则。
她本就没吃饱,这会儿竟觉得饥肠辘辘。
解决完蒙布朗,黑色轿车正好入了车库。
霍行简的车一如他这个人冷淡而低调。
作为行业顶尖律师,他的车也就在百万上下。
他对车无所谓,在客户面前过得去就成。
再说律师看着光鲜,千万年薪都是极个别的。
霍行简就是那极个别。
车辆熄火,霍行简解了安全带。
他并没有下车,而是对夏听晚说:“就在车里把甜品吃了。”
夏听晚眸光一亮,随后又有些纠结。
“没事,分我一半。”
夏听晚开心地点了点头:“嗯嗯。”
两人躲在车库分食了巧克力芒果慕斯。
家里三餐管得严,六点后吃东西会被徐婉玲叨唠两句。
虽说她出差了,但夏听晚在这里生活了20年,有些习惯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霍家住在绥湾路13号,是南北两院的独栋别墅。
霍行简爷爷奶奶住北院,其余人住稍大的南院。
南院东边是霍青阳和徐婉玲的居所,他们小辈儿住西边。
由于生活习惯的不同,三辈人的内里装修风格也不相同。
西边最大的主卧原本是霍行简的房间,但八年前变成了夏听晚的地盘。
“大哥,我不知道你回来,”夏听晚犹豫开口,“我现在就让阿姨把我们房间换回来。”
“不用,”霍行简说,“换来换去麻烦,你先忙你的,我去北院看看爷爷奶奶。”
如果不去,不太像话。
最起码打声招呼,说他回来了。
“哦,你要我陪你过去吗?”
“不用。”
夏听晚幸灾乐祸:“那你要小心哦,爷爷奶奶急着给我找嫂子。”
霍行简瞧了没心没肺的人一眼:“你觉得他们要是说了算,我为什么现在还单身?”
夏听晚一噎。
瞧她片刻的呆相,霍行简终究没忍住抬了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去趟北院。”
“大哥。”夏听晚忽然叫住转身的霍行简,“你辞职了吗?”
霍行简站在原地转过身:“嗯。”
“那你……”夏听晚眸光希冀,“还走吗?”
霍行简答:“不走了。”
“真的?霍叔和玲姨知道一定很开心。”
双瞳剪水,倒映着他的冷峻面容。
霍行简反问:“那你开心吗?”
夏听晚“嗯”一声,又嫌不够补充道:“很开心。”
霍行简常年凝霜的脸被春风吹过,一闪而逝的浅笑被夏听晚捕捉。
“大哥,”见他笑了,夏听晚胆子大了起来。
“那你能告诉我……当年你为什么不告而别吗?”
霍行简那点浅笑僵在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