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即一愣,揉了揉眼睛。
再一看,那老太太还是闭着双眼。
其实我曾经看到过人死后,魂儿直接站我身边的,那种也怕,但是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
莫不是,我因为昨天夜里的事吓着了,还没缓过来,出现了幻觉?
“大小姐,别愣着啊,咱们白天是关门的,赶紧趁着黑把事都办了。”
我赶紧反应过来,进行深度登记。
看大柱哭的那个样儿,我就问了儿媳妇,老太太今年多大岁数,叫什么名,家里几个孩子,多少亲人。
儿媳妇说了老太太的名字,今年68,吃花生仁卡死的,家里就一个孩子,就是他老公大柱。
他们夫妻俩育有一个儿子,今年八岁。
但是老例里有,喜为双,丧为单。
小孩子岁数为双,不要参加葬礼。
至于家中的亲人,没几个,倒是打了电话,让县城的,别的城市的,能在三天内赶过来就赶过来。
我记录完,带着俩人进了里面的佛家法事厅,“一会儿老太太穿装裹之后,就在这,您二位看看,面朝三尊大佛,然后这屋的对面,就是带床包间,供家属守夜,休息。”
我又告诉大柱,一会儿讲完规矩回家就睡觉,因为我们这地是只晚上开,白天尸体啥的不用管,我们有人轮流看着,冰棺也是电子,能自动调节温度。
晚七点过来,是亲人拜别也好,还是给钱也好,只要有亲人过来法事厅看望,那就人家鞠一个躬,大柱磕一个头作为回礼,这是规矩。
大柱就一直哭,他媳妇拉了拉我的衣袖。
“那个,不要包间,能不能减点钱?这娃还要上学,我家也不富裕……我家那个是尽孝心了,但是……”
我赶紧说不能,上档次有上档次的服务。
干我们这行的,你要说行善,那就最便宜的,给你走一个。
但是你选了最贵的,这个真没法,冰柜调温啥啥都要钱。
女人无奈。
“那给我娘好好收拾一下,我娘生前是个干净麻利的人……”
“放心吧,这都是我们该做的,用不着你们家属上手。”
我又赶紧给大柱和他媳妇拿来一套寿衣。
让他们看看细密的针脚,亲自摸好了,别有线疙瘩。
这是为了避免死者在阴间结仇结怨,不痛快,拧巴。
然后告诉他们第二天回家的时候,如果有时间,给老太太带一点生前喜欢的衣服,最后放进棺材里一并烧了。
但也有例儿。
这找的衣服不能有扣子,最好款式别是褂子,如果有不带衣领的更好,实在没有,就在带衣领的衣服上豁开个口儿。
“这是怕走谐音。这些带子字的,容易把孩子等小辈儿带走,对小辈儿不好,就像扣走孩子,挂走孩子,领走孩子。”
“明白了明白了。”
我说完这些,嗓子眼都干了。
去到另一屋,化妆师陈老头正在给老太太化妆,他是老手法了,绞脸,梳头,擦粉。
我拿着寿衣过去,陈老头跟我唠起了别的话。
“大小姐,以后俺们的工资,就你发了,你可得快点上手才行,刚才瞧你愣神,想啥呢?”
“没想什么,等等,陈叔,我舅舅还能去一个月之久?这才一号,你们的工资每月三十号才发,没半个月,我舅舅就回来了,都不用经我手吧?”
“还真不是,你舅舅说了,要去很长时间,喏,这是账房的钥匙,账本都在里面,我们的工资条,补助费,里面都有记录,等这个活儿完了,你好好看看,别给我们整错了。”
“他把钥匙都给你了?!”
“是啊,谁知道你姥姥那出了啥事。”
我舅舅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交了账房的钥匙,他究竟是去干什么了?
随着老太太要入冰棺,我赶紧出去了。
陈老头叫住我,“大小姐,咋地,还不敢看?”
“啊……不是,以前舅舅不是让我在这个时候出去吗?”
“哎呀,那时候是屋子小,三个大老爷们施展不开,才让你出去,现在你舅舅不在,我们抬尸就俩人,你不用出去。”
这时候赵老头进来,叫我弟弟白七阳道:“二小子,花扎好没?得往冰棺里放鲜花。”
“扎……扎好了。”
白七阳抱着扎好的花,赵老头抽了口烟,随后把烟屁股碾在门口垃圾箱里,我眉头微皱,“赵叔,我记得舅舅说,抬尸的时候不能抽烟。”
首先身上有烟味儿,就是对死者的不敬,这也是很多白事店里焚香的原因,起码能遮住体味儿,还有就是殡仪馆抽烟不安全,舅舅专门给他们设立了抽烟的屋,想抽就去那屋抽。
“其实没事,你要按照过去的规矩,化妆的时候还不能说话呢,烧的时候,棺材里还得放满满的衣服呢,现在县城殡仪馆哪让?”
赵老头和陈老头是不知道我能看到他们看不到的东西,不管是我,还是我舅舅,也一次没跟他们说过。
我总有种舅舅不在,他们就不太看得起我的感觉。
规矩也不遵守了,老例儿也不管了。
白七阳歪歪头道:“舅……舅舅的规矩……要听。”
结果赵老头白了我弟弟一眼。
“你少管啊,你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扎好你的花就完了,还管这些!去去去,我干白事多少年,还没出过事!”
等到他们把老太太抬进冰棺里,我拿着一只镀金的簪子,准备插在老太太的头上。
这是穿装裹的最后一步。
这簪子的形状是九连环,女簪于发髻,男握于手中,这是说亡魂途径鬼门关驱散恶狗用的,等于在鬼门关不停留。
以前是纯金,是家里人用旧首饰打的。
现在金子多值钱,要是这部分费用由家属出,家属也不乐意。
就在这时,老太太突然睁眼,冲我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我慌忙后退,后腰磕在了供奉的案子上。
赵叔立即呵斥我,“大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我……她……她笑了……”
赵老头和陈老头立即绷住脸,“别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