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秦力从临河火车站找到父亲并送回养老院安排妥当，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妻子初晓还没有回来，家里一如既往地冷清，没一丁点儿人气儿。

秦力看了看表，23点零5分。

他决定给自己的警校同学，现供职于清宾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任壮打个电话。

他知道那家伙属夜猫子的，这个时间未必睡觉。

毕竟根据死者遗留在现场的车票判断，二人很大可能来自清宾。

他希望任壮先帮忙协查一下。

至于隋义与他提到的栗心父母，他虽感觉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内心里还是加以排斥。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任壮的电话。

足足过了能有一分多钟，对方才接听。

“喂，大哥，我说你这是睡毛楞了还是咋的？都这个点儿了还打骚扰电话？”声音里透出几分压抑。

“我还想问你那，老任，你这是泡澡呢还是泡吧呢？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秦力开玩笑说。

“我哪儿有你那么好命，我现在正泡在案子里那。一连着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什么情况？别又在这儿跟我假装日理万机。”

“真的，前两年那个变态杀人狂又出现了。在我们老岭镇的一家路边店杀了三个人，全家给灭门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大前天的凌晨一点左右。现在省厅、市局的人都在这那，明天公安部也要来人。上上下下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快说，找我啥事？我这正开着会那。”

秦力意识到此言不虚，忙说：“啊哦，也没啥大事，今天我们这里的大青山上发现了一对吊死鬼，从二人身上翻到的车票显示是从清宾过来的，想让你帮忙查一下尸源。”

“现在是顾不上了，领导们一个个正急着眼那。不行你先通过你们刑警队往这边发个协查通报吧。估计也没人有空搭理，不过这样做防止日后人家说你不作为。”任壮好心提醒。

“知道了，你快忙吧，再见！”

秦力挂了电话，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突然感觉浑身像散了架，这会儿他只想着马上冲个澡上床睡觉。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又响了。

拿过来一看，是甘小霖打来的。

“力哥，你现在在哪儿？”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神秘又焦急。

“怎么了，小霖？”秦力问。

“尸检时发现了一些异常情况，想跟你聊聊。方便出来不？”

“哪里？我这就过去。”

“老地方，狗食棚子。”

小霖说的“狗食棚子”是市局附近的一家朝鲜族冷面店，由于房屋老旧低矮，被常在这里加班点餐的刑警队的人起了这么个极具侮辱性的名字。

其实他们家的菜炒得还是相当不错的。

秦力赶到时，甘小霖已经点好了几个小菜在那儿等着了。

“才尸检完事，饿了。现敲门把老板叫醒给弄的。”

小霖笑嘻嘻地看着坐在隔桌睡眼惺忪的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说。

秦力一边起开桌上的啤酒准备给小霖倒上，一边焦急地问：“到底什么情况？”

小霖从秦力手中夺过起开的啤酒瓶子，嘴对嘴地对瓶吹起来，说：“别急呀，你再起一瓶，咱哥俩甩个龙（意思是干一杯）。”

秦力在刑警队时跟小霖走得最近，这不仅因为他们是警校上下届同学，而且两人脾气秉性相近，既能唠到一起去，喝起酒来也对撇子。

秦力与小霖象征性地碰了碰酒瓶子，便各自扬脖“咕咚、咕咚”往肚里灌酒。

小霖将空酒瓶子往桌上一掼，刚要开口，见老板坐在那里，便又将话憋了回去。

“兄弟，你先回屋睡吧，不用在这陪着我们。”他笑着对那小伙子说。

小老板像得到特赦似的忙站起身来，一边往寝室走一边说：“老规矩，吃完记上账就行。酒不够自己拿。”

“力哥，还真让你说着了，这绝对不只是一起简单的自杀案。”

“你发现了什么？”

“两具尸体的后背上都发现了纹身，明显能够看出是临死前被人用刀子刻上去的。不仅渗出的血迹还清晰可见，而且从下刀的力度与刀法来看也极不规则和稳定，显得既凌乱又急促。”

“什么样的纹身？”

小霖从随身包里拿出两张刚刚打印出来的照片递给秦力。

“这是我从尸体的背部拍下来的。”

秦力接过照片一看，只见男女尸体的背上分别刻着“史上最强王八”和“天下第一荡妇”的字样。

“这也太具侮辱性和震撼力了吧？！这是有多深的仇恨才能想出如此恶毒的语言啊！”秦力不禁大声叫喊起来。

“所以说这很可能是一起报复杀人案。”

“局领导怎么说？”

“这个情况我还没来得及跟领导汇报。但从下午研究这起案件时领导的态度看，李局的意思明显倾向于于库对自杀的认定。话里话外都是得过且过，能推就推的意思。”

小霖说的李局是临河市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最近内部疯传他即将升任政委，也就是局里的二把手。

秦力听了小霖的话，无奈地冷笑道：“真要是故意杀人案，是他想推就能推得掉的事吗？”

“话是这么说，可考虑到领导的态度，所以我就没大半夜地折腾他们去找那二皮脸。想着先跟你沟通一下。”

“你小子啥时候也学乖了？”秦力用有几分陌生的眼神儿看着小霖问。

“这就叫与时俱进嘛。”小霖无奈地调侃道。

秦力看了看手表对小霖说：“走，你陪我去趟环城村。”

“现在？！”小霖睁大眼睛惊奇地问。

“对，现在。”

“为什么？”

“路上再跟你说。”

秦力将有关栗心父母的情况及自己跟栗心的那段特殊感情讲给小霖。

“听起来确实是一段不寻常的往事啊！”小霖一边开着车，一边略有感触地说。

“不是一段往事，而是一段迷途啊？那时候我与栗心虽然几乎天天都粘在一起，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像与他隔着一层玻璃，仿佛永远都无法触摸到真实的彼此。”

“我怎么听你说得好像一部悬疑剧？”

“老弟，你相信命运吗？”

秦力所答非所问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命运？没想过。那东西太深奥了。”

“我是越来越相信它的魔力了。”

“力哥，你没喝多吧？感觉怎么一夜之间你的三观尽毁啊！清醒些吧，记住你是一个警察，不是算命先生。”

“小霖，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秦力很认真地强调说。

“你不就是担心那两具尸体与你那个多年不见的朋友有关吗？难道你真的怀疑那是他的父母？”

“不是怀疑，我感觉就是。”

“所以你非得连夜赶去他们家的老宅子一探究竟？”

“是呀，我是怕夜长梦多。早一点查实了心里踏实。”

“可按你的说法他们一家都已经消失这么多年了，不可能在一座空宅中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吧？”

“我感觉他们有可能回过那所老宅。”

“依据？”

“你看，从现场死者遗留的车票显示，死者是5月15日上午坐长途客车从清宾到达临河的。根据尸表检验推断，两人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5月18日。”

“所以呢？”

“两名死者从抵达临河到发现死亡这中间最少间隔有两天时间，这两天他们去了哪儿？见过什么人？又发生了什么事？”

“照你这么说是有点儿意思。”小霖点头称是，随后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瞬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飞驰而去。

当两人驾车行至环城村路口时，远远地望见村西头似有浓烟升起，旋即漆黑的夜空中腾起一片汹涌炫目的火光。

“不好，谁家房子起火了。”秦力喊道。

“这个点儿起火？ 一定有情况。”小霖再次将油门踩到底，冲着火光燃起的地方奔去。

陆续有人家亮起了灯光，紧接着开门声、脚步声、哭喊声、狗吠声乱成一片。

狭窄的街道上顿时涌满了人。

秦力、小霖弃车向火场奔跑。

秦力边跑边给隋义打电话：“喂，老邪，你现在在哪儿？”

“哎呀，老同学，我正想给你打电话那，村里着火了。”电话里传出随义的叫喊声及各种嘈杂声，显然他已在火场。

“是谁家着火？”秦力问。

“是栗心他们家的老宅子，拐带着把邻居老徐婆子家也燎着了。”

“啊！”秦力听罢不禁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