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到岭南境内了,今晚大家先原地休整,等明日到了上塘县就带你们去办理当地户籍。
之后成年男子留下跟着我们去附近的盐场上工,女眷安排到附近镇下面的渔村自给自足。”
为首的官差趁着流放队伍休整的时间,将接下来的安排说了出来。
流放的队伍中,大家一听这消息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长时间赶路又没吃饱的原因,每个人都是面黄肌瘦的,此时听了官差的话,面上的表情更是苦不堪言。
但是没有人敢跳出来反驳官差的话,只是一个个的蔫头巴脑的回应着好。
这一路从京都到岭南长达五个月的流放,早已磨平了他们这一群人的棱角,知道就算是反驳也无济于事,只会招来官兵的一顿毒打。
这不,就像是裴老二家的那个大女儿裴瑶。
前几天因为渴急了,队伍路过一处水塘的时候,小姑娘突然就跑向了水塘,结果被追上去的官兵一顿暴打。
众人看向蹲在角落边发呆的裴瑶心生怜悯,这小姑娘惨也是惨。
被打了一顿后就一直昏迷,直到半个时辰前才醒来,然后就变得像这样痴痴傻傻的了。
但命大也是真命大,当时都被打的奄奄一息了还能活过来。
当真是厉害。
“官爷,劳烦问一下,咱们男子过去上工要多久?日后可还能回家陪伴妻女?”人群中过了一会有胆大的,问出声来,但声音很小,怯生生的。
其中一个还算和善的官差解释道:“朝廷上边下来的命令是五年期限,期限过后你们便可领了户籍,回家当寻常百姓生活,不过……”
那官差停顿了一下,把大家的心都勾的痒痒的,都竖起耳朵听下面的话。
官差继续道:“家里人也可以用银子赎人。”
大家顿时觉得燃起一丝希望,有人小声的问:“要多少银子赎?”
官差讥笑了一下,伸手比了个二。
大家纷纷猜测:“20两?”
“二两?”
“不会是二百两吧………”
官差摇了摇手指:“是二十两,但是是二十两银子一年,五年一百两。”
说完嘲讽的打量了一下这群人,这群人在京都哪个不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区区一百两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可现在不是在京都,是岭南,他们也不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而是流放的罪犯。
这接下来在这生存都是问题,他们是不指望这群人能有多余的银子来赎人。
也确实,他这话一出顿时大家都沉默了,要是抄家前这些钱对他们来说肯定不是问题,可眼下他们都是流放犯,别说一年二十两,五年一百两,就算只是二两、两文钱他们都拿不出来。
大家都压着声音私下和家人商量着,有的甚至还小声哭泣。
毕竟被流放千里到这偏远的岭南,已经够让他们崩溃的了,眼下还要和家中的男人分开,往后的日子,让这些京都来的女人孩子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连向来沉稳的裴大郎此时都愁的皱起了眉头,扭头看着自己这一家老小,不知如何是好。
特别是看着刚刚醒过来,还受着伤的小侄女,此时正傻傻的低头盯着地面,心里面别提多难受了。
自己这侄女自从半个时辰前醒来之后不管谁跟她说话她都一脸麻木,像是被抽了灵魂一样。
这让他们也是又喜又难受的,人是醒了,但也...傻了。
裴大郎虽然心疼侄女却也毫无办法,谁让此时的他们是流放的罪臣呢。
他叹了口气,只能拉着一个个泪眼迷离的家人细细叮嘱一些日常,无非就是一些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小孩。
一时之间气氛低迷的很。
裴瑶此时看着地面,麻木听着旁边的人七嘴八舌的声音和哭泣的声音,麻木的拿着裴二郎递过来的一个黑黢黢(qu)的杂粮菜团子,麻木的和家人坐在火堆不远处的空地。
直至旁边一个四五岁面黄肌瘦的小孩抓着她的手摇了摇,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一个小的红薯放在她手里,奶声奶气的喊了句:“阿姐,给你。”
然后就迅速跑回阿娘的怀里,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裴瑶。
裴瑶看着手里的红薯,又抬头看着裴家一大家子人注视自己的眼神。
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裴瑶麻木的脸上瞬间切换成惶恐的表情。
他奶奶的,这眼前这一大堆的乞丐到底是谁啊?
从不久前她醒过来之后,这群人就一直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自己,眼神里面还总是流露出怜悯的表情,特别是眼前这几个男男女女的,一直在自己身边,还有一个自称自己娘的女人老是围着自己转,一会问她还疼不疼,一会又给自己水喝。
她不是出车祸了吗?没死成吗?还是说...
穿越了?
我去,有点东西啊,看了这么多年的小说电视剧,终于轮到老娘穿越了。
心头涌上喜悦,不过这份喜悦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就突然一阵头痛,脑子被一连串的回忆硬生生的给打断了。
而此时看着面前表情丰富的小女孩,裴家一家子脸上都露出担忧的神情,这小妮子这又是怎么了?
裴瑶头痛过后总算是记起来了,脑海里面的记忆并不多,但也有个大概。
将脑海中的记忆简单的整理了一下。
首先她穿越过来的这个朝代,叫李朝,她并没有在历史书上看到过,所以对这个朝代也不太了解。
而她叫裴瑶,这倒是和她上一世的名字一模一样,可能就是这缘分才导致于她死后穿过来吧。
但是年纪不同,这一世的自己才十四岁,而上一辈子的她已经二十六岁了,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农村当美食博主创业,顺带帮村里的人卖一卖村里的山货。
不久前给客户送货的时候,不小心出了车祸,醒来后就是眼前这一光景了。
话说回来,她穿越就穿越吧,穿越成了一个流放的罪人是怎么个事。
最抓马的是原主从六岁的时候和家人走丢了,家里面耗费财力四处寻找,找了八年总算是在六月前,在一偏远的的山沟沟里面找到了她。
喜出望外的将她接回京都后没过上一个足月的好日子,族中有一在朝为官的长辈就因得罪了天子,主犯当场斩首,其余流放九族。
而他家也被这一表八千里的族亲牵连了,被判流放岭南。
这一趟裴家九族和其他流放犯一起,一路上死的死,残的残,本来就不旺盛的九族也只剩下没几个。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些人都是京都或者附近州县的富贵家庭,哪里受得了这一路的颠簸。
裴瑶苦着一张脸看着眼前这大家子,按照记忆开始认人。
旁边坐着的那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和其他几个人分别是自己大伯,裴大郎裴泽轩;裴家长媳陈芳;裴大郎的儿子裴逸尘;
靠着裴瑶坐的分别是她爹,裴家二郎裴文宣和媳妇芸娘以及四岁的小妹裴萱,也就是刚刚那个脏兮兮的小奶团子。
这一大家子从前族亲辉煌的时候没占着好,这会抄家倒是粘上了,真是有苦不能言啊。
.......
想到这些,裴瑶实在是有点难受,收回视线,两眼一闭就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睡觉吧,这画面简直就是越看越难受,越想越没活头。
一晚上不知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裴瑶总算是能接受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