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楼下聚集了许多股民,亏了许多钱,激动得要冲过来动手,被保安拦下。
“劳资要是破产了,我要你全家陪葬!”
我听着那些谩骂和侮辱,心里悲哀地想。
除了外婆常年住在疗养院,我哪里还有什么全家可给他陪葬呢?
20
我在梁鹤声的床上醒来,这里已经没有一丝他在时的气息了。
这几年我总是做噩梦,只有在他的床上才能得到片刻的安眠。
醒来看到无数个未接电话,我反拨回去。
助理的声音在那头激动地哽咽:“梁总,我们找到新的供货商了。”
“是谁?”我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不知道。是他们主动联系我们的。”助理那边无比嘈杂,似乎是在公司,全是欢腾庆祝的声音。
“一个很陌生的公司,冰岛那边的。他们说可以先不要订金,原料会在明天准备完之后空运到各大工厂。”
助理激动地大喊:“我们可以开工了!”
我点点头,向他交代嘱咐了一些事情之后,虚脱地仰倒在床上。
真好啊。
我又度过了一次危机。
公司不必交违约金,不会破产,股东们也不会再对我咄咄逼人。
我抱紧柔软的枕头,想象那是梁鹤声温暖的身体。
其实,是他一直在默默地帮我吧?
既然放不下,那么两年了,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呢?
他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他?
眼泪濡湿了枕套,晕开一片湿润。
我埋首在枕头里,捂着剧痛的空洞的心脏。
撕心裂肺,号啕大哭。
可是没有人,会来安慰我了。
没有人,能给我一个那样温暖醇厚的拥抱。
21
梁鹤声消失的第五年,外婆病危。
我放下了一切工作,整夜整夜地守在她身旁,害怕丢失掉她剩下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们都在等人。
我和这个迟暮欲熄的老人,我们紧紧地握住彼此的手,都在等一个人。
如果我这一生还有什么值得梁鹤声回来的时刻,也许只有现在了。
打过营养针后,外婆的神智清醒许多。
她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抓住我,“鹤声回来了吗?”
我竭力挤出一丝笑,摇摇头,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滚落在她布满褶皱的手背上。
她叹了口气,“你们啊……”
她忽然爆发出一股巨力,将我拉到耳畔,嗫嚅着说出了一个远在冰岛的地址。
“你见到他,替我锤他两下。就说我把知知托付给他了,要好好对我们知知啊……”
她慢慢没了声息。
我在这世间最后一个血缘亲人,也离我而去了。
我终于,成了孤家寡人。
孤魂野鬼。
不……不是,我还有梁鹤声,我必须去找到他。
22
带着外婆的遗物,我踏上了去往冰岛的飞机。
我在杰古沙龙冰河湖畔见到了他。
黝黑色的细沙夹杂着透明的碎冰,像是铺满了闪光的钻石。
靛蓝的海水推起一层白色的浪沫,梁鹤声穿着单薄的大衣,面前摆着一副画架。
他微垂着头,在用右手认真地作画,颜料沾在了袖口也毫无察觉。
而他的左手,空荡荡的袖管迎风飞扬。
那里面,根本没有手臂。
我就这样默默看了他很久很久,直到眼泪被冰冷的风吹干。
直到他终于回过头。
“知知?”
他向我跑来,也许跑得太快,失去左臂让他的身体不再平衡。
他跌倒了,立刻爬起来,连身上的脏污也不在乎了,跌跌撞撞地奔向我。
终于,我走完了我的九十九步。
终于,轮到他来迈进这最后的、最艰难的一步。
尾声
我躺在梁鹤声的怀里,抚摸着他左肩下的断臂,“疼吗?”
“现在不疼了。”他亲吻着我的头发。
“你真是个傻子。”我又鼻酸得要掉眼泪,“为什么推开我?我就算被撞死也是活该,何必搭上你一条手臂?”
梁鹤声低低地笑,“我舍不得。”
我低声呜咽,“可你就舍得让我在国内苦苦支撑,想念你整整五年。”
他沉默了,然后无限温柔地吻我的眉眼,“我一直看着你呢,本来我想这副样子不该再出现在你的生活中,就只和外婆通了几回书信。”
我捏起拳头,猛地砸在他胸口上,“说起这个,外婆让我打你两拳,谁让你丢下我们躲去这么远的地方。”
梁鹤声清雅地笑,任凭我打,只是深情地凝视着我的眼睛。
“我以为,只要我离开了,你就不会痛苦了。你会遇到新的人,开始新的生活。”
“自以为是!该打。”我咬上他的手指。
他的唇边挂上一丝暧昧的笑意,“你那个小男友呢?之前不是信誓旦旦还说要和他结婚吗?”
“你……”我怒瞪着他,“明知故问!”
“他有没有碰过你这里?”他的嗓音低沉沙哑。
我怕痒地躲过,“没有。”
“那这里呢?”他的吻继续向下,呼吸愈发灼热。
“也没有……”被他吻过的地方像星火燎原,痒酥酥的麻。
“那……这里呢?”
我浑身战栗起来,“别……”
我的瑟瑟发抖似乎愉悦了他,梁鹤声笑着说:“知知总是不说实话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