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君子远庖厨

自从来了祖宅，就没见到过半分银钱，大小姐的身子又不大好，吃穿用度都要讲究些，可就算她和紫江做点绣活也根本补贴不了。

芜娘和紫江扶着脱力的江暮雨躺在床上，江暮雨看着两张担忧的脸，打着补丁的麻衣刺得皮肤上有些疼，她的心里却一阵温暖，笑着道：“别这样苦着脸，弄得我像是真有绝症了似得。”

“大小姐……”紫江本来就比江暮雨还要小两岁，心里也藏不住事，“我们马上连吃的都没了，要不我去路上堵堵丞相，让他……”

“这个想法想都不要想，他们不给我们，我们自己想办法，总也不至于饿死。”江暮雨是彻底对这对女儿不闻不问的父亲死了心，她将先前的银簪和玉佩拿出来递给芜娘，“这些可以拿去当掉，先用着，等我这两天歇好点了再想点办法。”

“二小姐的东西能当掉吗？丞相府还有一些势力，真要当掉大人那边立刻就能知道实情了。”芜娘迟疑的握着手里的东西，刚刚大小姐用这两样东西外加自己的性命才逼走了二小姐，眼下就将东西当掉，若真被江家的人看到了肯定会物归原主，到时候林姨娘和二小姐肯定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

江暮雨一只手指勾着自己的一缕秀发把玩着，“我记得好像有跟丞相府不对头的势力吧，貌似他们也有开当铺的，你把东西当进去了，绝对没有什么后顾之忧，放心好了。”

芜娘心里一亮，以前的大小姐从来都不操心这方面的事情，只是一味的沉浸在书卷里，没想到她倒是记住了这些。芜娘细细的瞧着江暮雨，总觉得大小姐有些地方不一样了，没有以前那么浓厚的书卷气，反倒多了一分睿利。

“好，我这就去，顺便买点米回来。”

紫江在一边笑着说道：“芜娘，这下子大小姐的秋衣也有着落了，不如顺便带点布匹回来，不然再晚些时日都赶不上穿了。”

江暮雨侧过脸来，看着眼前的两人，身上都穿着粗麻葛衣，芜娘的衣衫上还有缝补的痕迹，看她的时候双眼眯着，似乎这样才能看得清楚。

记忆里，很多个夜晚，芜娘和紫江都是在坐在桌子边，一盏油灯微弱的光芒下绣着绣品，不然她们也不可能支撑几个月，紫江年轻相比起芜娘来说轻松一些，芜娘的眼睛恐怕就是这样坏掉的。

丞相府的那个父亲将他们送到这里，不问生死，江玥的母亲不让她们带出任何的东西，更没有给过月钱，以前的江暮雨十指不沾阳春水，娇气逼人，身子还差，这就是所谓的没有公主命还有公主病的典型。

江暮雨眼眶有些发热，这一世的情况跟她前一世的很多人事都有些重合，她轻柔的开口，“我的就不必了，带过来的衣服够穿就好，倒是你们身上的衣服都破旧了，芜娘你待会儿带点白棉布回来做两套新衣吧。”

“小姐……”

“就这样说定了，难不成你们现在觉得我不在丞相府了，说的话你们都不听了？”江暮雨小脸一板，佯装着生气。

芜娘这才点了点头，“好的，谢谢小姐。”

“谢谢大小姐！”紫江本就是个孩子，听到有新衣服穿倒是一点也不扭捏的笑着说道。

芜娘出门后，江暮雨便觉得有些困倦了，这身子骨真是差到不行了，才醒了这么一会儿就吃不消，紫江帮她盖好被子后便去后边忙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暮雨再次醒来的时候，外边的天色已经黑了，芜娘早就回来了，一看到江暮雨醒了，便让紫江端了熬好的粥过来，就着一碟青菜，温淡的吃了下去。

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走消消食，然后坐到桌子边撑着下巴看着芜娘和紫江绣着绣品，芜娘绣一会儿就要伸手揉揉眼睛，擦擦眼角的眼泪，“芜娘，你眼睛都伤了还是不要绣了。”

“不碍事的，这些事这个月说好要给绣坊送过去的，要是没达到，下个月绣坊可就不愿意给活我们做了。”芜娘笑了笑，继续手里的活。

江暮雨撑着头转向窗外，看着窗外那一片空地想了想，“这里是江家老宅，前后的地也都算是江家的吧，如果我们自己种点蔬菜什么的也是可以的哦？”

江暮雨原本只是随意的说了出来，哪知道不仅仅是芜娘，就连紫江都是吓了一跳般的手里的绣品都险些掉了。

“小姐，你说你要种菜？”紫江的声音都有些提高。

江暮雨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大概是没有大家闺秀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们才会觉得惊讶吧。“是啊，不行吗？”

“小姐。”芜娘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是这块地不能种，而是在水云王朝，农夫和厨子都是最下等的人群，从开国太上皇起，水云王朝就一直都崇尚君子远庖厨的思想，而咱们丞相府更是君子之道的代表，深受各地的儒生门推崇。小姐要是亲自去种菜，传了出去，怕是于名声有损。”

江暮雨愣住了，转着眼睛看了看紫江，只见小丫头也是一副如临大敌一般的上下捣着头，赞同着芜娘的说法。

“这都是哪门子的歪理，既然是君子之道，这将我们落井下石也是？”江暮雨有些被乐笑了，“觉得农夫和厨子都是最低等的人，那他们吃的东西又从哪里来？我记得，每年宫宴皇上还要御膳房挖空心思想一些新奇的菜品吧，既然君子远庖厨，那干脆不要吃算了……”

“大小姐……”芜娘被她的话堵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大家闺秀的确还是不要这样做的比较好。”

“不这么做，我们都要等着饿死了！”江暮雨对芜娘的这种顽固不化有些气恼，但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软了语气说道：“芜娘，再怎么下等也比不上我现在的处境了，堂堂丞相府嫡女跟人私通未婚有孕，你觉得还真的会有人再看上我？丞相府的态度就说明了这一切，他们已经放弃了我，如果我还端着丞相府大小姐的架子，那不是更惹人笑吗？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活着，只要活着就有翻身的希望不是。”

江暮雨握着芜娘的双手，诚恳的一条一条的分析着给她听，芜娘有些为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