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云青钰与容笙回到府上时,已是夜阑人静,只剩正堂的烛火还在亮着。
她刚将容笙送进院门,立即有一双人影迎了过来,恭顺地扶住了容笙的胳膊,搀着他前行。
这二人穿着青灰色长衫,作小厮打扮,相貌亦是寻常。
可云青钰前世见多识广,一见他们的脸便知是带了面具,掩饰了原本的相貌。
又听二人行走的步伐与气息,便知他们武功深厚,绝不是寻常奴仆。
“你便是朱雀吧,脚伤好些了吗?”云青钰微微一笑。
朱雀面色一赧。
“多谢夫人赏的药,属下好多了。”
他跟了主子多年,还是第一次盯梢别人被发现,真是够尴尬的。
还好夫人没有计较。
不愧是主子看中的女人,真是善良又大度。
“那便好。”
云青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近日来,我门前那棵梧桐树有些打蔫,不知被什么讨厌的笨鸟啃秃了枝叶,看着丑极了。夫君,朱雀这么伶俐,能不能让他帮我去修剪修剪?”
“噗嗤”一声,玄武没忍住乐出了声。
容笙冷冷斜了他一眼,随即淡定地回道:“自然可以。”
笨鸟朱雀羞恼不已。
他方才是怎么觉得夫人善良大度的?
错觉,一定是错觉!
“如此,多谢夫君了,你早些休息。”
云青钰看着朱雀吃瘪的嘴脸,忍不住勾了勾唇,往院外走去。
她人一走,玄武便对容笙道:“世子,老夫人来了许久,现下在正堂等您呢。”
果然,容笙刚迈进正堂,容夫人便快步迎了上来。
“这么晚了,这是去哪了?我叫人吊了碗梨汤,钰儿那边已经吩咐人送过去了,你也喝过了再睡。”
容笙接过温热的瓷碗,眉眼亦暖了几分。
他问道:“母亲找我有事?”
此时,院门外头,云青钰正被几个小萝卜头拦在了路上。
六岁的容豆豆领着容叮叮,容当当两个弟弟,亲昵地抱住了云青钰的大腿。
“嫂嫂!”
容豆豆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肉乎乎的小手从腰间摸出个盒子,脸上还有一丝羞怯。
“母亲说,过两日宫里要办宴席,喏,这个是我们送嫂嫂的!”
云青钰微微诧异,原来金菊宴的帖子已经这么快到容府了。
“对!”
容叮叮奶声奶气地补充。
“嫂嫂最好了,给我们买肉肉和新衣裳,窝们也要,对嫂嫂好!”
容当当最小,还不太会说话,只能认真地点着圆溜溜的小脑袋表示同意。
云青钰心中微暖,打开木盒一看,里头是一串彩色珠子手串。
她蹲下身揪了揪容豆豆的脸蛋,戏弄般道。
“是不是你们偷了母亲的钱袋去买的?”
“才不是呢!”
容豆豆飞快地摇头。
“是…当了我的小木剑,叮叮的纸鸢和当当的琉璃球,让哥哥领我们在外头的铺子换来的!”
母亲说府上开支都靠嫂嫂的嫁妆维持,他们很乖,才没有乱花钱呢。
后头两个小不点拼命跟着点头。
一想到这么稚嫩可爱的小生命,前世早早便夭折在了乱剑之下,云青钰心中微痛。
容家从上都下都是忠君报国,心地纯善之人。
这一世,她一定要护住容府。
她俯下身,柔声道:“真漂亮,嫂嫂很喜欢,谢谢你们。”
三个小家伙羞了脸,笑嘻嘻地跑远了。
云青钰也起身,正准备离开,便听见容夫人的声音从堂内传了出来。
“笙儿,你和云小姐成婚也有些日子了,怎么如今还在分房睡?莫不是…”
容夫人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但落在武功超然的云青钰耳中,依然格外清晰。
“莫不是你…有何隐疾?”
容笙无语:“母亲…”
“不是?”
容夫人似乎松了口气,随即又问道。
“那便是你介意云小姐与谢潇的传闻?我听说她从前很是痴迷谢…”
容笙的声音淡淡的:“您想多了。”
云青钰眼眸低垂,微微攥紧了手中的盒子。
女子主动爱慕旁人,寻欢求爱,本就是被人不耻之事。
前世她以军侯府嫡女的身份,下嫁于谢潇一个六品状元郎,谢潇那个村妇出身的娘却仍旧看不起她。
故而,容夫人这个婆婆对她的过去心有芥蒂,也属正常。
毕竟,如今外头的风言风语依旧不止,议论她早晚给容笙戴了绿帽子。
这念头未落,便又听容夫人开了口,这次的声音透着隐隐严肃。
“云小姐在危难之时嫁入我们家,可见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笙儿,你万不能冷待她!”
“哪个女子没遇见过负心之人?这不是她的错!”
“那谢潇不珍惜云小姐,是他没眼光,你若再对不起她,我这个做母亲的第一个不饶你!”
云青钰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手,清眸中已带了莹莹光亮。
她唇角轻轻勾了勾。
也许世事便是如此,有人驱逐你,便有人收留你。
往事不可追,幸好她已获得新生。
这一次,不信她会依然一无所有。
她转身向院外走去。
“再说了,从前你父亲不同意与军侯府结亲,你为了娶云小姐,硬生生被打了二十军棍,拖着伤去宫中请了求婚的圣旨,我还以为你对她情根深种…”
“如今把人娶进门,倒日日晾着人家,到底什么意思?”
“...”
可惜云青钰脚步很快,并没有听到后头的话,此时她已经飞身翻出府门,向北街的古董铺走去。
金菊宴已近在眼前。
她要破了谢潇自以为完美的棋局,要云府上下自食恶果,便要早早开始部署。
三短两长地扣响了天机阁房门,古色古香的门扇很快开了一条缝。
小童看清来人,立即恭敬叫了声:“少阁主。”
天机阁成员的身份皆很隐秘,他并不知云青钰为何人,只知她能说出少阁主的接头暗号,便可认她为主人。
云青钰进门便道:“这两日,云家可能会求买进补美颜的药材,你尽管卖给她们,但价格比平时提高十倍。”
去年金菊宴上,云府靠着精妙的献礼大出风头,今年她可不会让他们如此得意。
云青钰想了想又道,“拿张纸来。”
小童立即捧上一个木盒,乍一看只是寻常宣旨,但烛光晃动之下,隐隐能看出上头天机阁的专属标记。
天机阁擅卜算玄术,主人乃天下第一神算圣谷子,在大周颇有盛名,引得勋爵贵族们趋之若鹜,就连嘉庆帝也心存敬畏。
无人不知,天机阁一卦,千金难求。
但很少有人知道,这风靡大周的神秘组织竟掩藏在一间小小古董店之中。
云青钰提起毛笔,迅速写下一行字。
“将此信透露给太子的门客。”
小童低头接过,目光扫过她末尾的署名时,不由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