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太子殿下送了你什么？”

坐在她身侧的谢归舟一脸好奇凑了上来，还不等她回应，就从她手中拿过了那本《兰亭集序》。

谢归舟，是与她成婚三载的夫君。

他拿着那本书翻看了两眼，俊俏的脸上露出嫌弃，“我还当是什么宝贝，就这么一本文绉绉的小破书。”

叶青绾没有应声。

她在想，当真要与他和离吗？

要怎么开口说？

“喂，你瞧见了没，”叶青绾袖子被身侧的人扯了扯，只听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在朝我们这边看，你瞧他那目光，好吓人啊。”

谢归舟打了个哆嗦。

“快快快，夫人你帮我挡一挡。”

说着，他起身挤在叶青绾的另一边。

这样一来，叶青绾就坐在了外边，彻彻底底暴露在沈元霁眼前。

他目光森寒，逼仄。

“哎哟，好吓人。”

谢归舟还往叶青绾身后缩着，以为沈元霁是在看他。

叶青绾咬唇，握着筷子的手指渐紧，指尖泛白。

本就躲闪不及，此刻还被自己的夫君给推了出去。

他何不直接与沈元霁达成交易，将她直接送给他？！

“啪！”

手中的筷子摔在碗上，叶青绾起身就走。

流下谢归舟一脸懵逼。

谢归舟：怎……怎么了？

他看着叶青绾离去的背影，反应了两息，这才抓起桌子上的《兰亭集序》，跟着追上去。

“夫人，等等我！”

“我跟你开玩笑的！”

——

叶青绾坐在窗前，空洞的目光落在院子里的槐树上。

沈元霁让她拿着和离书去找他。

但……她不想去。

她对如今的生活，没有什么不满的，更何况还有叶家需要依仗锦王府，所以她不能和谢归舟和离。

至于沈元霁昨日的威胁？

他回来了三个月，屡次宴请 ，都被她给避开了。

只是昨日存了侥幸，没有推脱掉而已。

只要日后她特意避开，定是能推脱掉的。

沈元霁并不能拿她怎么样。

夜色逐渐降临，叶青绾心中绷着的弦逐渐松下来。

可正当她要洗漱时，门外忽然有人传报，

“太子殿下过来了。”

叶青绾手指一颤，终究还是和谢归舟一起出门迎接。

*

沈元霁一身银色蟒纹圆领袍，被许多人簇拥着来了府上。

月色洒在他的身上，衬得他如清风朗月一般，温润儒雅。

谢归舟上前笑嘻嘻打招呼，带着几分痞气，“太子殿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实在是有失远迎。”

沈元霁目光落在叶青绾身上，回应道：“为了锦王妃。”

咯噔

叶青绾只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她惊愕抬眸，不敢相信他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是疯了罢！

他就这么明目张胆了？！

沈元霁玩味看着她惨白的面色，又缓缓补充道：

“昨日拿走的那本《兰亭集序》，孤来讨要。”

听完这后半句，叶青绾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果然，他知法守礼，不会这样无所顾忌。

方才不过是吓唬她而已。

谢归舟招呼手底下的人去拿，“惊羽，你去把那本书给太子殿下拿过来。”

“殿下您稍等，这书一会儿就到。”

沈元霁点头，随后又道：“孤与归舟也是五年多未见了，都没好好聚一聚，今日不如喝几杯，说说话。”

沈元霁开了口，谢归舟自然也不好拒绝。

“成，我陪殿下喝几杯。”

叶青绾见状，连忙找空子就走，

“我去拿酒来。”

然而，还未迈出步子，却被沈元霁叫住：“锦王妃也一道留下吧。”

她头皮发麻，深知若是留下，沈元霁必然不会放过她。

只能是再次找借口，“臣妇今日身子不适，怕是要扫了殿下的雅兴。”

“可昨日你欠下的账，孤势必要讨回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元霁居然直接给说了出来。

他真是疯了不成？

叶青绾慌得甚至想要堵上他的嘴，她只能连忙打断：“碧桃，库房里有一些酒，你去拿过来吧。”

说话时，她都不曾注意，自己声音居然拔高了足足一倍。

沈元霁扯了一下唇角，淡淡扫了她一眼，便朝着凉亭而去。

谢归舟与叶青绾跟在后面。

“那些好酒，你平日里可是舍不得给我喝，如今太子殿下来了，却一股脑全都拿了出来，夫人真是狠心。”

沈归舟故意在一旁酸。

实际上纯属他胡说八道。

那些酒根本就是他自己藏的酒，叶青绾才不会藏酒。

叶青绾没搭理他，早已经习惯了他胡说八道。

凉亭底下坐着的沈元霁，听着这些话，神色却是缓和许多，眼中冰霜散去一些。

甚至嘴角不动声色扬了一瞬。

三人围着圆桌而坐，不出片刻，下人便端着酒水过来，连同那本《兰亭集序》，也一道送了过来。

沈元霁将书放在手边，转而端起酒杯。

“阿绾。”

他不顾谢归舟在旁边，公然这么唤她。

叶青绾心里惊了一下，连忙抬首，端起酒杯不自在道：“敬殿下一杯。”

“哎呀，别不好意思嘛！我听说你们之前在学堂时，关系也是很不错的，没什么好害羞的，放开点，你夫君我可不是善妒的小人。”

叶青绾心中颤了一下，挪开目光打量谢归舟。

罢了，错的不是他。

“殿下你在那边肯定受了不少苦吧，这才区区五年，你居然给人灭国了，我真心佩服啊！”

“因为心里有牵挂，自然是想着快些回来。”

说完，他余光扫了一眼叶青绾，目光又冷了下去。

还夹杂着几分恨意。

感受到这目光之后，叶青绾垂首避开。

“牵挂谁呀？一定是什么天资绝色大美人吧！”谢归舟是个直爽的性子，最爱吃瓜，嘴里没个遮拦。

“嗯，是……”

沈元霁的目光又朝着她看过来，叶青绾心里更是紧绷，怕他说出。

她陡然出手，将桌布扯了一下。

顿时，酒杯被打翻，酒水洒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一片暗沉，还有一股浓香。

“抱歉殿下。”

她立马垂首道歉，神色慌张，好像自己真的是不小心的一样。

沈元霁目光晦暗不明，只是一味盯着她。

空气中莫名弥漫着几分尴尬的气息。

谢归舟最受不了尴尬，只能率先打破，“那个，我给殿下擦一擦，再换一身。”

“要阿绾来。”

沈元霁按住沈归舟正要动作的手。

他沉沉的目光依然落在叶青绾身上。

“看来五年不见，阿绾同孤生分了，以前……”

她怕他将以前二人那些誓约，那些私定终身的话说出来，只得连忙打断。

“好。”

声音落下后，她掏出帕子，往他身上的酒渍擦拭。

酒水正好撒在了他的大腿处，若是再往上一点，便会碰到不该碰的位置。

她也是特意避开了，火速蘸掉了酒水就立刻收回手。

“这《兰亭集序》作为礼物，实在是寒碜了些，孤改日补给你一些别的。”

沈元霁嗓音染着几分不令人察觉的哑。

“多谢殿下。”

凉亭底下，一阵风吹过，晃得草青色的帘子荡漾。

“哎哟我喝太多了，先去趟茅厕，等我啊殿下。”

沈归舟忽然间扶着腰，火急火燎地走了。

眼下，凉亭底下只剩二人。

叶青绾瞧着谢归舟的背影，也想找个借口跟着一道离开，可她找不到借口。

毕竟谢归舟是去如厕了，她总不能说是陪着他如厕。

“阿绾，你可知，今日孤在平康坊等了一整日？”

谢归舟身影一消失，身边那人立刻开口。

叶青绾额角跳了跳，尽力稳着声音同他解释，

“殿下，都已经五年了，早已经物是人非，这些年发生了太多，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如今早已是两条道上的人，又何必顾念往昔。”

“如今您是太子殿下，日后要荣登皇位，而我是锦王妃，若是强求，只会污了殿下的名誉，给殿下扣上违背人伦纲常的罪名。”

“往事……不如就让他过去。””

沈元霁听着，脸色愈发沉。

忽而，他嘴角一抽，勾起一抹寒凉的笑，

“你说过去了就过去了？你可知孤为了回来娶你，为了不让你等，孤在巫国出生入死，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而今等来的就是你一句轻飘飘的‘过去了’！你让孤如何过去！”

他双眼发红，捏着青玉酒杯的手指用力，硬生生被他捏出一道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