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纵万般的不舍，这一条路是李成仁自己的选择，此一路道阻且长，或是不知道多久才能寻到那一丝光明。

没有过多的迟疑，李成仁回到寝室中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

在调令签署后，李成仁在三天内必须前往红五星军工厂就职。

适逢毕业季，按理来说大家都会在宿舍中收拾自己的行李各奔东西。

但，408寝室中却只有李成仁一人。

也不知道那几个吊毛去哪了。

一起生活多年，走之前李成仁倒是想和他们好好的告个别。

算了，不在就不在吧，从吉工大到红五星军工厂的车票是明早，早些收拾好行囊到时也能快些去火车站。

一边收拾着床铺，脑海中思索着关于红五星军工厂的种种信息。

自60年苏华交恶开始，苏方便对华夏虎视眈眈，在边境线陈兵不知几何，甚至扬言要在华夏种蘑菇，三日直取京都。

面对如此的庞然大物，华夏开始进行轰轰烈烈的三线建设。

无数的兵工厂拔地而起，已知的就有百座之多。

围绕着边境线，在战略后方建设基地，以工农军建设为主，进行源源不断的生产建设，为将来长时间的拉锯战做准备。

十年间，大大小小的兵工厂拔地而起，数量更是达到了三百之数，而这个数量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着。

而后，随着国际局势的变化，苏华关系回暖。战争爆发的可能性极大程度的降低。

再后来，华夏提出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为中心的决策，一时间这些曾抱以大用的军工厂反而成了改革开放的拦路石。

成为了经济发展建设的拖油瓶。

这些只能制造枪支弹药的军工厂没有前线枪支弹药的需求，只能靠着国家微薄的补贴度日。

甚至连平时的生活都无法保证稳定，使得国家对军工厂的转型提上了日程。

在这个经济刚刚起步发展的时代，这些的军工厂若不快些转型，只会成为国家的累赘。

为此，国内曾召开过数次会议，尽是商讨如何把这些煌极一时的军工厂进行改变，让他们从军工企业变成一个民用工业。

在保证自给自足的同时也保留军工生产机能，为将来隐藏的战争作保障。

这边是现下轰轰烈烈的军转民行动。

可，军转民，谈何容易？

某位将军曾说过：我摸了一辈子的枪，你现在让我放下枪，去搞机械，我怎么办？我会做什么？

那些因为当时情况学习军工机械的人更是如此。

他们在军工行业学到了极致，现在突然说他们学的军工技能用不到了，让他们转民工机械，难如登天。

正因如此，王保国和李成仁曾多次参加军转民会议的原因。

国家需要他们这样优秀的军工，民工行业的翘楚来为军转民这等大规模行动出谋划策。

“如何将军工类产品转型成民工类产品？”

“怎样的产品才能让军工厂脱离眼下的困境？”

这个问题从李成仁决定前往红五星军工厂当厂长开始思索到现在。

行李不多，就是简单的被褥衣服和几本写满笔记的机械书籍。

收拾的最后，李成仁在属于他的那张小桌子上看到了一张纸条。

“6点，岳阳楼，航哥请客，408包厢。”

“这小子。”

李成仁不禁一笑。

在这个经济刚起步的时候，即便他们作为吉工大优秀的研究生宿舍也是十人一间。

李成仁有专属的小桌子还是因为他平日里研究颇多，哥几个为了不影响他做科研专门买的。

而其余九人则是共用一张不大的桌子，和这小桌子比也大不了多少。

看了眼墙上的挂着的时钟。

五点十分了。

此一别也不知何时才会再见，虽然平时李成仁在宿舍的时间不多，但几年的相处，宿舍哥几个对他的好他是记在心里的。

这一顿饭不去吃倒是显得他有些不通情理了。

岳阳楼酒店离哈工大有些距离，一路小跑的情况下李成仁还是花费了四十五分钟才到。

推开408包厢的大门，宿舍其他的几个哥们早就到了。

看着有些气喘的李成仁，圆桌首位的赵航忍不住打趣道：“仁哥急啥，哥几个能不等你先吃不成？”

闻言其他几人也是大笑。

李成仁笑了笑，走到赵航的身旁猛地一捏肩膀。

疼的赵航嗷嗷直叫。

“航哥请客那不得快快跑来，懈怠了航哥到时候给我穿小鞋咋办。”

“航哥有钱啊，岳阳楼酒店在咱吉市都排的上号的，这一顿饭得花不少钱吧？还专门选了个408房号的包厢，有心了有心了。”

“你先撒开，疼死了，臭小子这么对为父的？”

赵航气笑道。

包厢很大，李成仁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数了数包厢里面的人。

“不对啊？老李怎么没来？”

“李建国？那小子收拾好东西就走了，听说他分配到省部任职了，中午的车票。”

赵航说道。

“这小子这么急干啥，哥几个饭都不一起吃？”

李成仁不解的问到。

“老李头家里穷，村里供他一个大学读研已经很困难了，听说研究生到省部上班就有补贴，他想赶紧将村里欠下的钱还上就走了。”

“该说不说，老李头还是很有志气的，好些不错的外资企业给他开出高薪他都不去，他就想着为国效力，只要有稳定的工资就好了。”

赵航回道。

“那倒是。”

李成仁点了点头。

“毕竟不能跟咱航少比啊，啥家庭啊这一身西装革履的换着穿。”

“你包里鼓起来的是个啥玩意？”

“这个啊，大哥大。”

赵航随手将挎包里面的黑色好似板砖的大哥大拿了出来。

“这玩意不便宜吧？”

李成仁下铺的钱二牛看着赵航手中那黑板砖满眼的羡慕。

他们都是读机械工程的，这种新奇玩意多少有些涉及。

好像是个美国货，价格还不便宜嘞。

“还行，万把块美刀。”

“不愧是航哥，一个大哥大都能当万元户了。”

“你家也够有钱的啊，这么贵的玩意说买就买了？”

虽然早已习惯赵航的有钱，但是万把块的东西就这么摆在眼前，说不羡慕是假的。

“这玩意，国内弄不到吧？老美那边推出没几年。”

李成仁一眼看出那是老美摩托罗拉公司前些年生产的移动通信电话。

“那可不，国内现在可没有，这不是因为我老爹是做海外贸易的，我妈呢又在海关那边当个主任啥的，这种东西搞来不是问题。”

“毕竟咱离爹妈这么远，总得有联系方式。”

赵航懒洋洋的回道。

“有钱真好。”

几人不禁感慨。

“对了，人来齐了那就开吃吧。”

“ 服务员，上菜，咱们边吃边聊。”

赵航一打响指，几个早就在门口等着的服务员将一道道色香味美的佳肴端上餐桌。

“有福了有福了，跟着航哥有肉吃嘿嘿。”

宿舍的哥几个也不拘谨，毕竟这不是赵航第一次请客了。

和其他人相比，李成仁倒是显得有些无措，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宿舍的聚会。

以前他几乎可以说是住在研究院，也没有来过赵航请客的酒席。

“都是哥们这么拘束干嘛，大口吃大口喝，不够再带。”

赵航摆了摆手示意李成仁放松些。

这一餐吃的很愉快，岳阳楼不愧是吉市知名酒楼，做菜真的一绝。

喝茶休息，李成仁看向这些不怎么见面的室友，问道：“哥几个未来打算去哪发展？”

“航哥不用说了，高低得去老美那边。”

“不去。”

赵航摇了摇头。

“哥们打算去日本。”

“啊？”

赵航的选择让众人一惊。

“航哥，你爹不是在老美那做外贸吗？你去老美那不是更容易？”钱二牛问道。

“嘿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老爹告诉我现在日本的经济发展特别的迅速，说难听点完全可以站着捡钱。”

“他们那对机械工程的人才求贤若渴，还没毕业的时候我就去接触了一下，那边的松下，丰田等大厂对我非常的感兴趣。”

“还没有过去就已经给我开出了三十万日元的月薪，这还是实习期，等转正了翻个几番不是问题。”

“这折合成华夏币也有两千块钱了，这放在国内机械厂里面哪个职位能有这薪资待遇啊。”

“而且，我告诉你们，他们那边还让我边读边工作，东京大学的名额已经给我准备好了，只等我这边毕业就可以直接入学。”

“到时候以学业为重，薪资照发不误，等毕业了直接进入企业当高级工程师，甚至管理层，你们能想到这待遇有多好吗？”

“所以说，留学真的很重要，不论是技术还是环境都比国内好太多了。”

“留学结束，你想找个跨国公司的工作不是简简单单轻轻松松，赚外币，不要太爽。”

“你们可能不知道，国外对我们这样的技术人才有着极高的补贴，只要留学毕业了，愿意的话可以随时办绿卡，申请国籍，舒舒服服。”

“就比如成仁，他是咱宿舍最牛逼的，以他的技术水平，不用留学都能得到外资企业的橄榄枝，更别说留学之后会咋样。”

“反正公费，你出去了不回来国家能给你绑回来还是咋地？”

“多的不说嗷，几千美刀甚至上万美刀对你来说轻轻松松，经济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是不一样的。”

“国内这薪资待遇你敢想吗？国外的月薪都比国内的人均年薪高了不知道几倍。”

“二牛，你爹一个月收入有三十吗？”

“没……”钱二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俺爹就是个工厂的工人，月收二十八块。”

“你看看，这能比吗？”

赵航啪的一拍手。

“所以，不管是为了研究还是为了赚钱，国外的环境比国内好太多了。”

“就这玩意？到国外干个几个月，随便买的。”

赵航指着自己的大哥大手机说道。

“俺没这个技术，嘿嘿，俺和你们比就算个学渣，国内已经有工厂给我发邀请了，一个月也有两百块，俺很满足了。”钱二牛说道。

“我也差不多，不过我打算去部委上班，我爹跟我说找个铁饭碗稳稳当当过日子就好了，出国留学虽然是公费的，但是肯定还有花销，算了吧。”

其余几人纷纷说道。

“你呢，成仁，你可是咱们宿舍里面最应该出国留学的人。”

赵航问道。

“不去，大丈夫岂能久居人下，这口洋饭我吃不下。”

李成仁笑着摇了摇头。

“对，我不是大丈夫，这洋快餐我吃的可开心了。”

赵航撇了撇嘴说道。

“你有抱负你要领着国内改革开放，然后嘞，差距摆在这里的，你一个人能改变什么？”

“去部委还是省委？天天喝个伶仃醉，公事就是喝酒吃饭，酒桌文化，你觉得你能研究啥？”

“还是说你要去工厂？现在军转民大运动，多少人才前仆后继，还不是被拍死在沙滩上？你能改变什么？”

赵航不理解。

“我已经决定好了，去红五星军工厂。”

“笑死，红五星……”

赵航笑着的表情逐渐僵住。

宿舍其余人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李成仁。

“仁子，你想好了？红五星军工厂是军转民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不说咱们学校，其他优秀的学校输送无数的人才想要去完成这一事业，二十多年过去，无人完成，那就是一块臭泥潭，陷进去就出不来了！”

“申请已经提交，老师已经给我批准了，调令就在包里，明天我就会离开学校前往红五星军工厂。”

“总要有人给这块骨头啃下来，有我，还有之前的学长们，甚至还有往后的学弟们。”

李成仁笑着望着这些相处了五年的室友。

一时间，408包厢沉默了下来。

“牛逼，虽然很震惊，但是这句话从你李成仁的口中说出来我不觉得意外。”

良久，赵航开口打破了寂静。

说着举起酒杯斟满酒对着李成仁一饮而尽。

“这杯酒是老子提前为你喝的庆功酒，要是以后还能再见，庆功宴你给老子请回来！”

“祝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