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打开龙头，冲出水流的同时，水花四溅，滴在脱去手套的手背上，感觉冰凉。

许骁把手凑上去冲洗。

水流马上冲走了抓痕上面，渗出的血珠，低温也让手背的伤口很快闭合。

关掉龙头后，他不忘泼水抹去上面可能留下的痕迹。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转身从卫生间出来，走向没开灯的客厅。

卫生间洒出的白色灯光，朦胧照亮部分客厅。

房间中央的地面上，躺着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披头散发，衣着凌乱。

许骁走过去，取下缠绕在她脖子上的那根黄色的软电线。

深深勒入皮肉的电线上，沾到了血液和皮肤组织，需要清洗后才能带走。

同时他注意到，女人右手染血的中指尖，指甲盖里，可能留有他的皮肤组织，也需要处理。

许骁不认识这个女人，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只是观察过她几天，确定目标后，就下了手。

虽然爬窗潜入的过程比较顺利，但动手勒死她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女人从睡梦中惊醒，激烈地反抗，拉下手套，把他的手背抓伤。

许骁索性勒住女人脖子，把她背在后背上，从卧室一直背到大厅，她才停止挣扎。

看着女人发紫的脸庞，和鼓出的眼珠，有那么一瞬间，许骁觉得她有点可怜。

人生真是不公平。

但是，人生本来就不公平啊。

就像战争中遭遇轰炸的平民，交通意外中丧生的乘客，死于天灾的百姓……

人类脆弱的生命，会因为各种不可抗力，而瞬间终止，没有任何怨言可讲。

只不过，这一次的不可抗力，是自己。

这么一想，许骁就觉得释然了。

他拿着电线回到卫生间。

在水流下揉搓几下后，电线很快变得干净。

客厅忽然传来某种响动。

这事儿有点奇怪，那里明明只有一个死人。

许骁拿着电线，退出卫生间，扭头朝客厅看去。

屋里多出来一个人。

一名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出现在尸体旁，手拿着屏幕发光的手机，正弯腰观察地上的女人。

许骁一时愣住。

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少年这时抬起头。

突然见到许骁，他的脸上略显惊愕。

许骁意识到了问题。

自己全身正处于门口射出的光线下，没有任何遮挡的脸部，已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许骁没有犹豫，把电线的另一头交到左手，快步朝少年走去。

……

秦晓鸥没想到，父亲会在自己生日这天出现。

本以为，远在另一个城市的他，早已忘了这事，这个17岁生日他将孤单度过。

门口的秦牧田，左手拎着蛋糕盒子，右手提着个大食盒。

脸上一副“意不意外？惊不惊喜？”的表情。

放下东西后，秦牧田神秘兮兮地，把儿子的轮椅，推到客厅的墙边，说买了礼物。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火柴盒般大小的黑色盒子。

盒子仿佛有吸力，轻轻吸附在墙面上。

秦牧田按下盒上突出的红色按钮，得意地说了句，早已不流行的话：“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秦晓鸥觉得眼前有些恍惚。

盒子旁边的白墙，似乎出现了某种波动，表面如液体般层层漾动。

这块竖立的、椭圆形液化区域的底部，连接地板，像个隧道入口的形状。

“晓鸥，进去看看吧。”秦牧田微笑着说。

“进去？这里面？”

秦晓鸥还在诧异，轮椅却往前移动了。

秦牧田在后面推了他一把，轮椅毫无障碍地进入了“液化”的墙面。

门后，是一个没有明确边界的空间。

四周都是如极光般的绿色光波，在跳跃舞动，轮椅也仿佛悬在半空。

秦牧田在后面推着轮椅走。

秦晓鸥惊愕地问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但秦牧田没有回答。

十几秒过后，眼前的绿光，突然消失，两人来到了墙对面。

客厅隔壁应该是卧室。

但展现在秦晓鸥眼前的，却是空旷的蓝天白云，还有山崖下方，大片翻滚着白色浪花的海水。

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让秦晓鸥感到眩晕。

时间明明是黄昏，为什么转眼间，变成了大白天？

自己怎么从家中客厅，一下子来到海边山崖？

他一度怀疑这是幻觉。

但眼前的景象，如此真实。

海浪拍击海面的声音，风中夹杂的海水咸腥味，身体的感知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身后是一块崖壁，上面的一块区域，也泛着波纹，刚刚应该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很神奇吧。”

身后的秦牧田说道，“刚才黑色的那个叫‘空间开关’，贴在物体上后按下红色按钮，就会在边上打开一条空间通道，穿过通道，转眼就能到达另一处地方。”

秦晓鸥不敢相信，如此科幻感的道具，居然真实存在。

但又无法解释眼前的这一切。

山崖下的海滩上，有几名身材高大的金发男女，在嬉戏追逐，不太像是中国地界。

“这……这空间开关哪来的？”秦晓鸥问父亲，激动到有些口齿不清。

“前几天，从一家专卖‘不存在物品’的店里买的。”

不存在物品专卖店？

好奇怪。

“使用后，转瞬之间就能到达另一个地方，很方便的工具吧？只不过……”

“通往的地方是随机的，想准确到达心中目的地的可能性，接近于零，哈哈哈……”

秦牧田笑停了又说：“门打开后，会保持一段时间，大约一个小时后会自动关闭。所以对普通人来说，空间开关有用、又没那么有用。”

他把手搭上儿子的肩头，“但对你，绝对有用。”

秦晓鸥默默点了点头。

两年前，秦晓鸥出了车祸，损伤神经，导致双下肢瘫痪。

开车的，是疲劳驾驶的父亲秦牧田，同车的母亲也受了伤。

半年后，父母离婚，秦晓鸥被判给了开餐馆的父亲。

高中两年，秦晓鸥是靠人背着去上课的，这种痛苦又羞耻的求学方式，对他是种煎熬。

随着时间流逝，他对父亲的怨恨变淡了，但已无法像以前那样亲近，每天说的话，只有见面时的招呼而已。

半年前，秦牧田在邻近的卢河市，开了餐馆的分店，搬出去住在了那边。

他拜托了邻居魏阿姨，帮忙打理儿子的生活。

魏阿姨每过几天来打扫一次，空闲时，会推着秦晓鸥，到外面吹吹风。

秦晓鸥很喜欢出去透气，但他尽量不提出要求。

因为魏阿姨是一位单身妈妈，除了做家政的活儿，自己的事情也很多。

如果有了空间开关，他就可以随时随地，靠自身的力量去外面玩，这实在是太方便了，方便到不敢想象。

秦牧田深沉的声音在说：“爸爸只想让你的生活便利些，这样也能减轻我心里的愧疚。”

秦晓鸥早已接受，自己的人生，将在轮椅上度过的现实，不希望话题陷入沉重。

他岔开话题：“会不会……随机来到一个人很多的地方？突然冒出来，会吓到别人吧？”

“这倒不用担心。店家说，空间通道不会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通道的形态也很隐蔽，走近细看才能发现。”

从海边山崖回来后，两人一起吃了秦牧田带来的饭菜和蛋糕。

秦晓鸥无心吃喝，只想着一件事。

父亲回去后，他迫不及待地按下客厅里，空间开关的按钮，再次进入。

穿过不见尽头的通道，这一次他来到了一条无人小巷，抬头看天色已是深夜。

秦晓鸥想知道这是哪里。

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地图软件，却发现没有任何信号。

显然，家里的WiFi，无法穿透空间通道。

出了巷子，外面街道冷清，偶尔有三三两两的白人经过，对秦晓鸥投来好奇的目光。

看样子来到了国外。

这里，比家乡的温度至少高出十几度，街道两旁，满是英文招牌的店家。

一家酒吧上挂着蓝色的国旗，上面有红色的米字和四颗星星。

秦晓鸥终于看出，这里是新西兰。

虽然异国情调的街巷很吸引人，但用轮椅毕竟不方便，又有点担心安全，秦晓鸥调转方向，回了小巷。

回到房间后，他再次打开新的通道。

这次，轮椅底下出现了木地板，来到了一个面积广阔大厅。

玻璃窗外的天色，没那么黑，可能还在相近的时区。

秦晓鸥滚动轮椅逛了圈，惊喜地发现，这里是一个已闭馆的图书馆。

一排排书架林立，书还是中文字的。

秦晓鸥一直很喜欢书店、图书馆这类地方，只是不想麻烦他人，去的很少。

他抽出几本喜欢的书，来到空无一人的阅览室，打开桌上的台灯，独自看起来。

一本书还没看完，时间就快到一个小时。

秦晓鸥依依不舍地把书放回去，回了自家客厅。

之后，他又开关了几次，来到的都不是太好玩的地方。

有一处是个空旷的废弃工厂，高高的顶棚上开了几个破洞，角落里堆放着生锈的大型机械。

还有两处，是荒山野岭，虽然风景不错，但是路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