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和莲心一同跳入轮回井。

历劫转世，我再一次遇到书生。

他躺在街边，一口一口地咳血，命悬一线之际，拉住了路过的我的衣角。

我透过乱发的缝隙，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心冷如铁。

上一世，他抛弃了我，亲口叫了莲心娘子。

也许，他就是莲心送到我手边的诱饵。

这一世，我不会再选他。

我狠狠地将衣角扯出来，冷笑一声，踩着书生呕出的满地鲜血，走向墙角的小乞丐。

他才七岁，又是我随意选的，绝不可能被莲心动手脚！

书生不念我的恩情，那我就从小养大一个孩子。

我不信他还会翻脸不认人！

这一世，我宁愿拼了自己的命，也要赢了莲心，让前世那些辱我害我的人好好看看！

将小乞丐领回家后，我没日没夜地在屋中纺线织布，天没亮就去集市上卖。

熬坏了眼睛，年纪轻轻满头白发，靠着血汗将他拉扯大。

可光靠纺织还不够。

他要读书，我就砸锅卖铁，去大户人家做丫鬟，去干最脏最臭的收粪水的活。

他需要做生意的本钱，我就去战场上帮人收尸埋尸，在刀枪剑戟里搏命给他挣钱。

人人都说，小乞丐有我这个姐姐是修了几辈子的大功德。

小乞丐叫我姐姐，含着眼泪承诺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我。

十年过去，小乞丐长大成人，先是进了城里最大的珠宝行当大掌柜。后来，自己走南闯北，开了全国最大的珠宝铺子，成了有名的富商。

铺子开业当天，我被小乞丐请进柜台，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姐姐，你扶我青云之志，我必然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姐姐，我心悦你多年，嫁给我！”

“从此以后，我有的便是姐姐的，这铺子，姐姐来当大东家！张泽愿意八辈子给姐姐做牛做马！”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一次，张泽对我死心塌地。

莲心，我看你还怎么抢！

可到了夜里，司命星君下凡召我上九重天：“莲心仙子帮助乞丐逆天改命，功德无量，获得了凡人的忠诚与眷恋，即将飞升！”

“神君大人请莲蕊仙子上九重天同庆！”

我睁大了半瞎的眼睛，问道：“那乞丐，是什么名字？”

司命星君道：“他叫张泽，是城里最大的珠宝铺子的东家。”

因为双眼针扎一般地疼痛，我冲上九重天，却听见众神已经开始给莲心庆功。

看到我的样子，他们叹着气安慰我。

“莲蕊仙子天赋异禀，虽然此刻慢了一步，但未必没有成果。”

莲心问我：“妹妹，你的情劫历得如何？”

她向我递上一方白帕子：“姐姐难不成太过心焦，怎么还流了血泪？”

我打开她的手，用手背在脸上一抹，糊了一脸血渍。

一向爱洁的神君沉声问我：“浑身上下这样狼狈，你与哪个凡人一同渡劫？”

我望向凡间的张泽。

我走之后，他给莲心建了庙宇，尊她为白莲神女。

无数百姓跟着他在庙宇里叩拜。

“莲蕊！你的情劫呢？”

神君的声音已经带了怒火。

我一抬头，他翻开了命簿，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莲蕊下凡十年，诸事未成。对待痨病病人残忍无情，草菅人命，十恶不赦！”

一字一句像大石将我压得动弹不得。

上一世，神君列出我的十大罪责，将我当众削肉碎骨。

他说，只要我诚心悔过，认下这些罪责，便饶我死罪，让我做回一朵没有灵智的红莲。

可我直到莲身消散，魂魄碎裂，也不承认任何一件恶事是我做的。

我反反复复地讲着我与书生的相知相识相爱，讲我在青楼受过的羞辱，讲卖身钱是怎么送到书生手上，成了一本本书，一张张纸。

我将心底的伤口撕得鲜血淋漓，给所有人看。

可他们都不信我。

众神用最折磨人的法术罚我，将我的魂魄碎成渣，又强行捏回去，拼得乱七八糟，再用来试新的刑罚。

直到我的魂魄再也拼不成人，他们才将我丢到幽冥的血海里，自生自灭。

如今，重来一次，我已经做了截然不同的选择，可小乞丐也背叛了我！

凭什么？为什么？

我难道只能做莲心的影子，工具，做世人唾弃的邪恶红莲吗？

难道我的人生里，就遇不到一个真心对我，知恩图报的人吗！

我气得发抖，却不得不恭敬回答：“小仙愚钝，至今未有所成。”

神君一挥衣袖，将我千年苦修的仙力打散：“我看你不是愚钝！而是恶毒！”

“对历劫之事不上心也就罢了，竟然借着下凡，在凡间肆意妄为，祸乱四方！”

莲心扑到他面前跪下：“神君，姐姐毕竟是初犯，罪不至死！就将她打入凡间，永世不得上九重天就好！”

她不是在帮我，而是在把我往深渊里推！

可神君却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莲心，你得多谢你姐姐。就按她说的，你不必再来了！”

神君一弹指，我被丢到凡间的荒山上，身上没有一点仙力，四周已经传来了狼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