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表妹田雯最喜欢诉苦。
她经常打我电话。
说领导不懂她,同事孤立她,这个世界都对不起她。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可自拔。
我一旦没有接她电话,她就会发疯地找我,不管不顾地拉着我一顿哭诉。
于是,我的工作被她搞没了。
然后,我也疯了。
......
“砰砰砰!”
“表姐,你开门啊,我好痛苦啊,呜呜呜呜。”
熬了几个大夜的我刚刚睡下就被吵醒。
我想继续睡觉。
门外的哭喊声持续不断,似乎只要我不开门,她就会一直敲下去。
我将枕头扔了出去。
“你就不能等我睡醒了再说。”
我吼了一句。
换来的是更激烈的撞门声。
木门更是一抖一抖起来。
癫婆!
我烦躁地起身,刚将门打开,表妹田雯就冲了进来。
她颤抖着身体拉着我,头发凌乱,眼圈红红的,不停地哭着,看上去受了天大的委屈。
“表姐,他们根本就不理解艺术。”
又来了。
我使劲按了按疼痛的太阳穴。
努力压下自己的怒火。
“雯雯,我头有点痛,我能不能睡一会再说?”
田雯听见我的话,更激动了。
“你为什么不听我说,你还是人吗?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你怎么也不理解我?”
跟机关炮一样,一句接着一句。
我差点以为自己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过。
这个表妹根本就听不懂人话,不让她说完,她根本就不会让我走。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次又怎么了。”
田雯手舞足蹈起来。
“他们只知道赚黑心钱,一味地否认我,打压我,他们怕我这不染世俗的作品压过他们那沾满铜臭味作品的风头......”
她边说边将她的作品展示给我看。
看着平板上张牙舞爪的龙。
我沉默了。
主题是碧海蓝天。
有病,主题都抓不准,人家要你的作品才奇怪。
“他们就是嫉妒我,特别是姚总监,怕我抢她的位置,所以不顾一切打压我,我是不会被资本家打垮的,我要捍卫我的权利。”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将所有不赞同的人骂了个遍。
“表姐,你一定是理解我的吧?”
“嗯嗯呢。”
我敷衍地点点头,其实已经快睡着了。
“那表姐跟我一起去找上级理论吧,我的才华不该被淹没。”
她拉着我就想带我去公司。
我瞬间清醒了。
这种骚操作她还真干的出来。
看她不罢休的姿态。
我意识到短时间内,我是别想清静了。
“雯雯啊,我还有点工作上的事,等我有空再说。”
以极快的语速说完这些话,我换完衣服,提着包就跑了。
不顾后面追赶的田雯。
在猝死前,找了家酒店就睡了过去。
睡前还不忘把手机关机。
妖魔鬼怪也不能阻止我睡觉!
田雯,我扶弟魔妈妈弟弟的女儿。
妈妈说她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让我多照顾点。
这个要求比让我给舅舅买套房正常多了。
所以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还邀请她跟我一起住。
但是!我没有想到,她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不,应该说是凡人理解不了她的想法。
刚开始,她哭着说公司有人欺负她。
我还真信了。
结果去公司一调查。
她对工作有自己的想法。
领导让她跟着老员工好好学,她认为自己水平足够了,不需要学习;开会讨论了今年的业绩,整个会议室,只有她在那里bb说一身铜臭味;领导指导她设计,她死活不听,说自己的作品有灵气,不像其他人的,匠气十足。
有人看不下去,说她几句。
那时我就在现场,眼睁睁看着二十六岁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的头发扯得乱糟糟的,坐在地上又哭又闹。
指责他们孤立她。
精神崩溃的样子,让她凭借一己之力孤立所有人。
我当时就傻眼了。
得亏我妈找的关系够硬,领导再看她不爽,也没有开除她。
我认为是她不通人情世故,将职场的弯弯绕绕掰碎了讲给她听。
几年摸爬滚打的经验,不说别的,至少别那么得罪人。
她来一句:“我跟你这种人不一样,我不会屈服于他们的。”
她在得罪人方面确实有天赋。
一句话,就让我不想管她了。
什么叫,我这种人?
霸总都说不出这种话。
她不知道在倔什么,明知道同事因为她的奇葩行为都不愿意跟她亲近。
她非要凑上前去跟人交流,自以为是地分享自己的理念。
我们跟领导都是人,我们都是平等的,不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领导的想法都是不对的,我们要勇于指出来,不能让她当个暴君。
这是服从性测试,我们不能被她掌控。
显而易见,她的人缘更差了。
领导被顶撞地也对她发了火,让她干不了就滚蛋。
田雯委屈,她觉得自己没有错。
一天几十个电话夺命call。
前面一两个,我还耐着性子接听、劝慰。
她根本听不进去。
只是不停地说自己是多么不被人理解,他们怎么能这样做。
搞得全天下的人都没有她痛苦一样。
后面我烦了,将她拉入黑名单。
晚上她就找来我妈,我妈指着鼻子说我没良心,不帮她什么的。
她只会在一边哭。
后来,我是能避着就避着了。
睡了个寂寞,梦里田雯追着我跑,头发半遮半掩的,老吓人了。
我揉了揉刺痛的眉心。
打开手机,跳出几百个未接来电。
还没看清是谁,田雯又打进来了。
可想而知,她是没有间断地打。
我面无表情挂断。
看通话记录,她八个小时,给我打了六百多通电话。
还有十几个我妈的电话。
一看就是又告状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一接通,妈妈的大嗓门就叫了起来。
“雯雯找你找不到都快急疯了,她被欺负了,你这个做姐姐的多帮衬帮衬啊......”
我冷漠听着,没有听见一句对我的关心,田雯亲妈都没有她这么上心。
“哪有人能欺负她,都是她欺负别人的。”
我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雯雯那么柔软,是个人都可以欺负她,我养你有什么用?妹妹都照顾不好,赶紧回去安慰安慰你妹妹!不然,你就当没我这个妈了。”
电话就被挂断。
我将还未说出口的“你都不问问过得好不好。”吞了下去。
原生家庭,就是一笔理不清的烂账。
舅舅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到底是出了一笔钱,虽然不多,这个人情还是要还的,不然老被人拿这件事要挟。
回去的路上,田雯还在不停地打电话,微信消息已经三千多未读了。
家族群舅舅和舅妈还语重心长让我照顾好田雯。
妈妈一口替我答应下来。
这个世界毁灭算了。
脑海里已经预演了一遍她的反应。
我在心里劝自己忍一忍,马上就调任了。
做好心理准备,我打开了门。
我以为我进错门了。
立身镜子四分五裂,墙上、地下都有被摔打的痕迹。
眼睛能看见的东西都不在它原本的位置上。
邻居探出头来。
“小悦啊,你那亲戚太能折腾了,一整晚都没安静过,让她安静点,她还跟我吵,我这是一整天都没有睡好啊。”
她语气埋怨,我连忙给她道歉。
我关上门,看着我一点点装修的客厅面目全非,一时之间,我杀了她的心思都有了。
感觉一切都做了无用功。
我的房间里还传来哭泣声。
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Md,这个脑子有坑的东西怎么还在我的房间里。
我脚步浮虚地走进去。
房间门没有关,一眼我就看清楚了房间的情况。
我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
眼前一阵阵发黑,一股股的窒息感,让我喘不过气来。
田雯终于发现了我的到来。
她停止了打电话。
她从我的床上下来,衣服还是昨天那一套,床上还有她擦鼻涕和眼泪的纸。
“表姐!”
手机屏幕被她怼到我面前,用力之下,直接撞上我的鼻子。
一股热流从鼻子流下。
哦,流鼻血了。
“你看看她,一个小小的领导,凭什么这么阴阳怪气跟我说话,她就是看不起我,她是在践踏我的人格,她要是不跟我道歉,我就不回去上班了!”
她像是根本看不见我流鼻血一样,滔滔不绝地诉说自己被欺负的事。
拿张纸擦掉鼻血,。
声音很轻地问她。
“所以我的房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的房间比客厅有过之而不及。
一墙柜的手办四分五裂,那是我花了好久才凑齐的,有些已经绝版了。
衣柜大咧咧敞开着,我的衣服和贴身衣物都被剪刀划破了。
这明显拿我的房间发泄。
“你有病啊,你拿我的房间撒气?!”
我猛然提高音量。
她被我吓了一跳,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
“这都是小事,你先关心关心我,我的人格被人侮辱了!”
“再说了,要不是你不管我,”
胸口剧烈起伏,后槽牙不断摩擦着。
不忍了,再忍下去我要长乳腺结节了。
我扑倒在田雯身上。
趁她没有反应过来,左右开弓。
“啪啪啪啪。”
掌到肉的接触,使我心里痛快了几分。
“老娘是给你脸了?怎么没见你将这本事用到别人身上啊?你就是个自私、窝里横的废物点心。”
情绪激动之下,我又流鼻血了。
这次我直接拿手随便一抹。
手上沾染着鼻血就对她又掐又打。
“还践踏你的人格,你高尚,你咋还要出来工作?”
“我让你吵我睡觉,我让你听不懂人话。”
越打越起劲。
她被我糊了一脸的血。
田雯这样的人,我不是没有见过,她也不是没有救。
但我又是她什么人,我帮她分担了房租,又教她人情世故,我这个表姐做得够可以了。
我总不能一直给她擦屁股吧?
而且她这一次真的惹到我了。
怎么会有这样恶心的人。
想到给房东重新装修又要花掉一笔钱,我的心更痛了。
看着她的嘴,我眼睛红了。
谁不辛苦?
怎么就她那么多事?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个疯子。
思绪混乱间,我终于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了。
布布怎么不见了。
愤怒的情绪一下子就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恐慌。
脑海中飞快闪过看过的虐猫、杀猫视频。
手脚一片冰凉。
“布布!”
我大声叫着。
往常听到我的呼唤就会热情上前蹭我的三花猫,不见了。
我真的疯了。
我疯狂在家里翻找,地上跟死狗一样的田雯我也管不上了。
路过就踩在她身上,不管她发出怎样的哀嚎。
最后,我在客厅的墙角发现了布布。
盆栽压在它的身上。
应该是田雯发癫时候,砸到它了。
它就安安静静躺在那里,气息微弱,看见我才打起一点精神。
“喵。”
我控制不住流下泪来。
将布布身上的泥土、瓦片清理下去。
小心翼翼将它抱起来。
“布布,是妈妈不好,妈妈不会再让这么危险的人接近你了。”
我要带它去看医生。
田雯惊恐地退到一边,这个时候她不叫不公平了。
有些账,等我回来再算。
不幸中的万幸,肋骨骨折了,没有生命危险。
手机上,妈妈、舅舅、舅妈都给我打来了电话。
看样子是准备对我三堂会审了。
我没有理会他们,等布布情况好了一点,我将它寄养在医院。
“布布,妈妈要去找他们算账了。”
这些不想好好过日子的,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