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奢华,灯火通明,珍馐美馔铺满宴席,四处是轻纱摇曳,香气氤氲。
殿中贵女们衣衫华丽,随风微扬,低声细语。
因沈腓的身份显赫,我才有幸得以伴在她身旁。
沈腓之父为朝中二品大官,此番带她入宫,意图让皇帝赐婚,为她谋得一桩好姻缘。
赐婚对象就是秦将军的长子秦南商。
两人在宴席上都是第一次见面,所以都只是粗粗扫了一眼就别开头。
本来是欢庆的日子,然而,沈腓对我刁难从不手软。
宴席间,不知她有意还是无意,猛地推了我一把,我手中的酒盏便洒在了她华贵的衣衫上。
她脸色骤变,怒气冲天,将沈家的玉佩塞到我手里,冷冷命我速去取新衣。
我低头领命,急匆匆地往府中奔去。
途中,忽遇几位醉意未消的公子,见我一身粗布,且并不言语,便知我是奴婢。
几人面露轻佻之色,步步逼近,眼里带着恶意。
我惊惧万分,暗自握紧玉佩,心如擂鼓,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正当我无处可逃之时,忽然有一声冷喝响起,几人被猛地击退。
我抬头一看,是一位身着墨蓝袍的小公子。
他身姿清俊,眉宇间透出几分凌厉,抬手便将那些醉汉打跑。
打完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抹纤瘦的背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
我的脸微微发烫,暗自庆幸夜色遮掩,才不至让他瞧见。
我回过神来,提着新衣匆忙返回宫殿。
可才走至一半,远处忽然冒起一道红烟,宫人们惊恐四散,哭喊声此起彼伏。
“走水啦,起义军杀进宫里了!快跑啊!”
那一夜,宫中火光冲天,烈焰翻腾,烧尽一切。
呼喊声、哭泣声混杂着空气中灼人的焦味,令人几欲窒息。
我踉跄穿行在火海中,四处搜寻沈腓的身影,但所见的不过是无数倒地的宫人和侍卫。
忽然,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沈父,他胸前插着长刀,倒在地上,早已气绝。
我正怔然,忽然看到不远处的秦南商,他昏迷不醒,面色苍白。
我心头复杂,忆起那夜宴上的一面之缘,以及他在醉汉面前救我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可眼下情势危急,我来不及多想,俯身将他背起,咬紧牙关,一步一步挪出火海。
浓烟扑面,熏得人眼泪直流,双腿也如灌铅般沉重,几乎每走一步,都被烧灼的地面烫得刺痛。
我背上的秦南商沉沉压下,仿佛把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
我咬紧牙,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停,必须将他救出去。
汗水夹杂着烟尘,从脸颊滑落,身子摇摇晃晃,脚下每一步都是沉重的烙印。
终于,在精疲力竭之际,我们走出了那片火海。
宫中一片狼藉,皇帝身死,群臣亦尽数殒命,连同沈父、秦将军的尸首都埋没于此。
眼看前路无路,我将昏迷的秦南商带往山林,躲入一处隐秘山洞中避难。
日复一日,山林荒凉,食物匮乏,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日日为他采药取水,照料他的伤口。
干涸的唇边掠过微凉的水滴,我却舍不得喝一口,轻轻用手送至他唇边。
尽管他昏迷不醒,我依然不曾懈怠。
那些日子仿佛过得极快,又仿佛极慢,只有寒风呼啸,孤寂萦绕四周。
不知过了多久,秦南商终于苏醒,眼神带着几分迷茫与警惕,开口问我是谁。
大抵是大火把他脑子烧坏了。
他大概只记得那夜宴席匆匆一瞥的沈腓,对我的脸一丝熟悉感也无。
我哑然无法作答,抬手轻触腰间的沈家玉佩,微微颔首。
他盯着我片刻,看到玉佩,又瞥见我脖颈处暗淡的灼痕,若有所思,最终轻声道:
“你是沈腓。”
我望着他,唇边微动,但我是个哑巴,没有否认,也无法否认。
心中那一点私念悄然生根,而我带着这场谎言,默然接受他眼中的错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