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并非不忠之人

吕布望向刘备。

刘备刘玄德，前汉中山靖王之后，季汉的缔造者，汉昭烈皇帝，当今天子的叔父，宜城亭侯，目前官拜镇东将军、豫州牧。

一眼看上去，他就是一个慈眉善目、宅心仁厚的人，魅力十足。

吕布特意观察了一下刘备的耳朵和手臂。相对于普通人，确实明显要大要长，但也没有夸张到“垂手下膝，顾自见其耳”的地步。看来史书里记载的也不是全都靠谱。

可惜，吕布眼下正好站在刘备的对立面，是他恨之入骨的敌人。

吕布暗自祈祷：玄德，我可不是原来的那个吕布。我是季汉粉，我爱大汉！千万别把我当反贼杀啊！

可是刘备还是毫无意外地打出了一张“杀”。

刘备看了看曹操，叹了一口气。然后，他遥望远方，落井下石道：“公不见丁原、董卓之事乎？”

吕布的心里拔凉拔凉的：玄德啊玄德，我刚才对曹操说的那番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吗？

你就没有感觉到，眼前这个吕布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吗？

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呢？

想当年，我去成都旅游的时候，还专程去武侯祠……不是……昭烈皇帝庙祭拜你呢！你怎么能这么翻脸不认人呢！

唉，算了！玄德，我不怪你。毕竟，你又不知道如今我吕布已经脱胎换骨，焕然一新。

原身的黑锅，还得让我来背。

眼下这种情况，很难找到合适的说辞劝说刘备。吕布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曹操身上。

吕布急忙抢在曹操开口前，匆匆说道：

“明公，丁骑都、董卓怎么能跟您相提并论呢？

“董卓是个大国贼，世人皆知。他祸国殃民，鱼肉百姓。天下当共诛之！

“明公和玄德不也都参加了十八路诸侯联军，一起讨伐董卓吗？

“我诛杀董卓，为国为民除一大害，又有什么错呢？”

曹操说道：“诛杀董卓，当然没有错。可你为什么要杀死丁原，卖主求荣呢？”

这可真是个棘手的问题。

一旦答错了，就会被烙上不忠的印记。任你再有价值，也没人敢用。

吕布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对策。

尽管这个办法的风险很大，也未必能奏效，但是在眼下这种生死关头，为了活命，只能赌上一把了。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吕布长叹一声，答道：“明公，我也是出于无奈才杀死丁骑都的。这其中是有苦衷的啊！”

曹操饶有兴致地问道：“哦？什么苦衷，说来听听。”

吕布说道：“明公，荆轲刺秦的故事，您肯定知道吧？”

曹操问道：“荆轲刺秦，跟丁原之死有什么关系呢？”

吕布高声答道：

“这两件事，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

“秦国的樊於期将军冒犯了秦王嬴政，于是逃离秦国，到燕国避难。

“秦王屠戮了他的家人，并高价悬赏他的首级。

“燕国太子丹谋划刺杀秦王时，为了让荆轲有机会接近秦王，想到了两件物品。

“一件是燕国督亢的地图，表示割地求和。另一件，便是樊於期将军的首级，用来讨好秦王。

“太子丹不忍心杀害樊於期，荆轲便自己去找他。得知太子丹的计划后，樊於期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自我了断。

“荆轲因此才得以接近秦王，实施计划。只是可惜最后未能得逞。

“丁骑都为了刺杀董卓，做出了跟樊於期将军一样的选择。”

……啊？？？丁原被杀，居然还有不为人知的内幕？

吕布的这个回答，让在场的所有其他人都震惊不已。他们一个个都睁大双眼，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什么重要信息。

吕布环顾四周，看着他们脸上满是好奇的表情，心里总算有了一些底气。

看样子，他们应该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相信的，否则断然不会有这种反应。

曹操催促吕布道：“接着说！”

吕布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当初，大将军何进为了铲除宦官，密诏董卓、丁骑都率军进入洛阳。

“董卓的西凉军本来就兵强马壮。大将军何进、车骑将军何苗两兄弟死后，董卓又吞并了他们的部曲。一时间，董卓兵多将广，势不可当。

“在这种情况下，丁骑都手下的并州军根本不是董卓的对手。

“丁骑都早就知道董卓心怀不轨，企图消灭异己，独揽大权，但他苦于无力对抗董卓。

“后来，董卓派人前来策反我。我把这事告诉了丁骑都。丁骑都便决定通过他的死，来换取让我接近董卓的机会。

“后来，我才能跟司徒王子师一起，在长安铲除了董卓这个国贼。”

在场的其他人纷纷面面相觑，惊愕不已。对于吕布的这番说辞，他们闻所未闻。

曹操眯起眼睛问道：“竟有此事？”

吕布点头道：“丁骑都，他于我有知遇之恩，我岂能恩将仇报？”

曹操问道：“果真如此的话，为何不早说呢？”

吕布叹息道：“唉，可惜啊，这件事只有三个人知道。就算我说了，也无人为我作证。”

曹操问道：“哪三人？”

吕布答道：

“丁骑都，司徒王子师，还有我。我们三人都是并州人，相互信任，所以才会一起密谋此事。

“他们二人都已殒命。我在世人心中缺乏信誉，即使说出来，恐怕别人也不会信，反而会认为我是在为自己邀功。

“没办法，我只好无奈地背负起忘恩负义的骂名，把这件事深深地埋在心底。

“如今我沦为明公阶下囚，命悬一线，逼不得已才把它说了出来。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恐怕这个真相会湮没于无尽的历史长河之中。”

说完，吕布长叹一声，为自己的即兴表演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吕布看了看四周。从在场的很多人眼里，他觉察到了他们的敬佩。这种敬佩是他多年来登台演出时经常见到的。

无疑，他们已经被说服了。

曹操沉思片刻，脸上也露出了欣赏的笑容。

曹操之前有充分的理由处死吕布。

前几年，也就是兴平元年（公元194年），吕布差点就从曹操手中抢走兖州。若是没有荀彧、程昱、夏侯惇等人的坚守，曹操恐怕会一败涂地。

后来，凭借自己出色的运兵才能，曹操最终反败为胜，夺回了兖州。

目前天下分崩离析，群雄割据，正是用人之时。既然吕布已经证明了自己是个忠诚之人，曹操当然希望吕布能够为己所用。

曹操笑着说道：“奉先，看来你被误解得很深哪！”

他伸出手，打算上前一步，亲自给吕布松绑。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句洪亮嗓音的质问：

“吕布，你在洛阳时便已经有机会接近董卓，为何直到陛下被挟往长安之后，才杀了那厮？”

吕布听了，瞬间就来气了：我眼瞅着就大功告成了，你给我来这出！谁啊这么心狠，就不能放我一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