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自成一开始说要把朱常洵烹成“福禄宴”也不过是一时上头的冲动之言,只要是个正常人,谁会变态到烹煮人肉来吃,若是真要吃了朱常洵,又怎会忘了先开膛破肚的道理。
此时朱常洵已死,李自成正为难间得了台阶,正好借坡下驴。
等袁骁回过神的时候,闯王李自成已经带兵离开了迎恩寺,只留下被烫的皮肤发红的朱常洵尸体和另一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护卫。
“袁百户,咱、咱们怎么着?”
这个护卫名叫岳炳,在福王府当差的时候就是袁骁的手下,此时福王身死,偌大的迎恩寺只剩下他们二人加上一具福王的尸体,岳炳习惯性的请示袁骁的意见。
但是此时的袁骁心丧若死,哪有工夫理会其他,努力了三年好不容易将寿命增加到40,没成想主子死了不说,三年的成果一朝回到解放前,寿命又只剩下一年了。
“袁百户?”
岳炳见袁骁愣愣出神,又试探着叫了一声。
袁骁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地上凉透了的朱常洵,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袁百户,要不咱们逃吧?”
“逃?”
袁骁自嘲的笑了一声,说道:“能逃到哪去?回京报丧?咱们回去恐怕当即就会被处护卫不利之罪,杀头都是轻的!”
岳炳闻言一缩脖子,想了想说道:“那咱们找个地方藏起来!”
袁骁翻了个白眼,说道:“藏?咱们一没户籍,二没路引,现在天下大乱,咱们无论走到哪里恐怕都只有两个下场,一是被反贼当做流民强征入伍上战场当炮灰,二是被朝廷当做逃兵,落得个流放千里都算皇帝开恩了!”
岳炳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垂头丧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天下之大难道没有咱们容身之所了吗?”
袁骁也是郁闷无比,都说乱世出英雄,可英雄也不是谁都有机会当的,历来朝代更迭,历史只会铭记那些个英雄,可英雄背后有多少枯骨,又有谁记得呢?
“对了!”
岳炳看着朱常洵的尸体,忽然一拍脑门!
袁骁被这家伙吓了一跳,正要责问,岳炳满脸喜色道:“昨晚出逃时,我听世子说要带王妃往怀庆府去避难,咱们能不能去投靠世子?”
袁骁闻言有些失望,福王世子朱由崧也是废柴一个,整天跟着福王吃喝玩乐,不仅草包一个,而且目标还大,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让李自成抓住了,跟着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忽然袁骁灵光一闪,朱由崧?
袁骁依稀记得崇祯在煤山自缢之后,明朝并没有立即灭亡,明朝残部又在江淮以南建立了一个新的政权,后世称之为南明。
南明……皇帝……
好像就是朱由崧!
袁骁的记忆虽然不是十分深刻,但是明确记得南明只苟延残喘了十几年,并且有个草包皇帝,在这个时代,虽然皇室子弟多为庸才,但是有资格被扶持成新朝皇帝的不多,以袁骁穿越三年的认知加上朦胧的记忆,朱由崧大有可能就是未来南明的皇帝!
“天不亡我!”
袁骁念及此处情不自禁大叫一声,将一旁的岳炳吓了个哆嗦。
袁骁一拍岳炳肩膀,精神振奋道:“我们要抓紧时间去和世子汇合,你没听错吧?确定世子是往怀庆去了?”
岳炳见先前还生无可恋的袁骁突然变得亢奋起来,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呆呆说道:“应、应该是没错的……”
袁骁欣慰的看着岳炳,点头说道:“你平时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关键时刻还有点用,咱们事不宜迟,这就去找世子!”
不怪袁骁着急,眼下寿命就只剩下一年,若是投奔朱由崧能让系统重新认定隶属,那么自己就还有翻盘的余地!
“那福王殿下……”
岳炳指了指地上的朱常洵,面色为难的看着袁骁。
从洛阳到怀庆府少说二三百里的路程,不仅要在这战乱四起的地界穿行,并且中间还要寻找渡口横渡黄河,二人孤身前往已是极为不易,遑论带上福王这个三百多斤的死胖子。
袁骁思索片刻,若要投奔世子朱由崧,仅凭一面之词肯定不好交代,要是能带上福王的尸体当然是最好的,无论是死是活,好歹把人家的亲爹带回去了,不说感恩戴德,至少也会让世子另眼相看,这对世子能不能接纳自己至关重要,但是袁骁实在没这个本事,况且这也实在太扎眼了些。
若是将福王拆分了,带着一部分福王上路,恐怕到了地方世子就要送他们两个上路。
袁骁灵机一动,来到一旁被扯烂的福王衣衫之前,翻找了一番,忽然面色一喜!
虽然值钱的东西都被李自成的人搜刮走了,但是福王的蟒袍却没人要,蟒袍被扯的破裂不堪,不过好在前襟的蟒纹刺绣还是完整的!
袁骁四下张望,却见所有刀兵都被李自成的人带走了,只好寻了个钉子,将蟒袍平铺在地上,好把上面的蟒纹图案分割下来。
袁骁小心翼翼,生怕将这唯一的信物弄坏,废了好大一会儿工夫才将蟒纹图案从衣襟上分离下来,随即细细折叠好,塞到了怀里。
岳炳在一旁看着袁骁的动作,起初有些不明所以,可当袁骁把蟒纹图案切割下来的时候,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不禁暗自感叹,还是袁百户想的周到!
接着在袁骁的指挥下,二人把朱常洵的尸体抬到大殿后院,寻了一处水井丢了进去,毕竟主仆一场,也算是替福王避免了曝尸在外的下场,至于入土为安,袁骁确实没力气也没时间。
二人处理好了这些事,这才整顿一番,寻着怀庆府的方向上了路。
一路上二人遇到许多流离失所的难民,虽然可以寻人问路不至于迷失方向,但是饱腹问题可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且不说二人身无分文,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就算有钱恐怕也难以找到另有余粮的人家。
袁骁充分发挥了前世在贝爷视频里学来的技巧,带着岳炳一路野外求生,莫说虫子,蜘蛛这类高蛋白,饿极了就连草根,树皮也不放过,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在河沟里捞到一两条小鱼,这就算丰盛大餐了,其中的艰难困苦无需多言。
经过五天的跋涉,终于来到怀庆府地界,此时二人已然饿的两眼发直脸色发青,只凭着找到世子朱由崧就可以吃香喝辣的信念坚持着。
一路打听一路走,终于在一个老乞丐嘴里得到朱由崧一行人的踪迹线索,二人的情绪再度拔高起来,凭借这最后一口气,终于在怀庆府的孟县找到了福王世子朱由崧。
袁骁在见到朱由崧的一瞬间,顿时两眼泛红,一滴混浊的眼泪在脏污干裂的脸庞冲刷出一道沟壑,随即便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袁骁和岳炳作为福王府的护卫,朱由崧是和他们打过交道的,虽然此时二人两颊凹陷难辨真容,但是细看之下仍能辨别出身份,朱由崧立即认出来袁骁是父王的护卫百户。
见到二人的凄惨模样,朱由崧顿时心中就有了不祥的猜测,自己的父王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但是这二人长途跋涉或许劳累,一时间昏迷不醒,也无法询问,只能令人把他们安置好,顺着唇缝给二人灌些米汤,生怕他们饿死过去。
……
袁骁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房间虽不如在福王府时宽敞明亮,但也算是干净整洁。
一旁有个丫鬟正坐在桌前打盹,袁骁哑着嗓子呼唤两声却不见反应,只好伸出手在床沿用力敲了两下。
丫鬟被“咚咚”声惊醒,扭头一看,见袁骁睁开了眼睛,大喜道:“呀,你醒啦!”
话音未落,丫鬟立即起身向着房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呼喊:“世子,世子,那个叫花子醒啦!”
袁骁一听差点再次背过气去,不就是脏了点臭了点,怎么就成叫花子了?
没一会,世子朱由崧便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了袁骁的房间,一进门便急不可待来到床前,抓住袁骁的手急切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我父王呢?”
袁骁闻言,张了张嘴想哭却实在没有眼泪,只好将自己两辈子经历过的最悲伤的事想了一遍,这才红了眼眶,断断续续道:“王爷、王爷他……他遭了李自成的毒手……已然薨啦!”
袁骁说完两行眼泪随即落下,垂着头哽咽不止。
朱由崧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得了袁骁肯定的答案,肥胖的身躯还是一震,险些从凳子上跌落。
一旁的丫鬟连忙扶住朱由崧,关切道:“世子节哀,保重身体要紧……”
朱由崧调整了一下情绪,悲切的问道:“父王那天不是逃出城了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在讲到福王被李自成活烹的时候,朱由崧双拳紧握,身形摇摇欲坠,险些又要栽到过去。
“属下拼死反抗,却受困于人无法上前救助王爷,实在是心痛至极!贼寇李自成见属下对王爷忠心耿耿,念我情义,终是留了王爷全尸,且留我二人性命葬了王爷,若不是一心想着来和世子报丧,属下恨不得当时就随王爷而去,以报王爷知遇之恩啊!”
说罢,袁骁再次泣不成声,并从怀中取出先前准备好的蟒袍刺绣,双手颤颤巍巍的交给朱由崧。
朱由崧双手接过刺绣,确认正是福王蟒袍上的纹饰,顿时放声大哭。
袁骁挣扎着爬起身,从床榻翻滚到地上,匍匐在地悲切道:“属下护卫王爷不利,还请世子殿下赐死,黄泉路上走的快些,兴许还来得及陪伴王爷一程!”
说完这话袁骁心中也有些忐忑,生怕这个草包世子当了真,万一真让自己给福王朱常洵陪葬,那事情可没法收场了。
朱由崧抹了把眼泪,伸手扶起伏在地上的袁骁,哽咽道:“袁百户不辞辛苦,赶了几百里来给本世子送来父王最后的遗物,忠心可鉴,若是追责于你,岂不寒了人心,你且放心,从今以后你便在我身边当差,来日若是回了洛阳,本世子定不亏待于你!”
系统检测到新的隶属关系,是否绑定福王世子朱由崧为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