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容将军府。
云青钰正倚着软塌看书,音袖突然喜色匆匆地跑了过来。
“小姐!您快猜猜是谁来了?”
她不等云青钰说话,就兴奋道:“是童嬷嬷!她老人家来京城看您了,如今已到了府门了!”
童嬷嬷是云青钰的奶嬷嬷,亦是云青钰在云府最亲近的人。
她幼年丧母,啼哭不止时,是童嬷嬷那双带着薄茧的大手为她摸去眼泪,再哼着曲调哄她入睡。
她在街头险些被人贩子抢走,也是童嬷嬷替她挡了一刀,现在腰上还留着一道狰狞刀疤。
可以说,她幼时所有感受到亲情的温暖,都是来自于这位慈爱的老人家。
云青钰放下手中书卷,抬眸道:“带她进来,安排在府中住下。”
不同于音袖的喜悦激动,云青钰的面色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冷意。
在旁人眼中,童嬷嬷待她真如亲孙女一般宠爱。
若不是重活一世,她又怎会知道,这张温暖慈爱的面皮下,藏着的是多险恶凉薄的一颗心?
云青钰轻抿茶水,面上是毫无温度的笑容。
来得正好,前世的一笔笔烂账,账也是该讨回来的时候了…
童嬷嬷顺利在云府住下了,心里却越来越没底。
按照以往,云青钰必会主动来看她,嘘寒问暖,再给她一笔厚厚的赏钱的,可她一连等了几日都没见人影。
季淑然已经偷偷派人给她传了几次信,永宁公主手腕毒辣,云婉那边可是拖不了几天了…
童嬷嬷失了耐性,这日,端了碗红枣桂圆羹,亲自敲响了云青钰的房门。
刚一进门,便双目含泪地扑了过去。
“一别三年,老奴时时刻刻惦念小姐,不知小姐可还好?”
她颤悠着身子作势要下跪,只等着云青钰来扶,不想半晌都没有动静,不由诧异抬头。
云青钰正稳稳坐上塌上,清眸含笑,不咸不淡地盯着她。
那目光无比清明,带着隐隐的凌厉,哪还是从前单纯懵懂的样子?
被这眼神淡淡一扫,童嬷嬷只觉那些隐秘的心思瞬间被看穿,心神忍不住一颤。
“嬷嬷不是告老还乡了么,不知此次有何来意?”云青钰问。
“不瞒小姐说,老奴听说您嫁进容家,心中替您委屈啊!”
童嬷嬷抹了抹眼角。
“您从前有多喜欢谢公子,老奴可是比谁都清楚的!再说这容府如今破败了,容世子也身患残疾,怎么配得上小姐?夫人若在天有灵,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
云青钰静静等她说完,唇边笑意清浅。
“哦?那依嬷嬷看,我该如何?”
“谢公子一表人才,又是小姐一直钟爱的,小姐何不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童嬷嬷见她动容,低声诱导道。
“其实老奴来之前见过谢公子,他是个情深之人,对小姐念念不忘,只求能再您一面。”
她将手中纸条塞到了云青钰手中。
“谢公子说,与小姐不见不散。”
云青钰盯着纸条上的地址,笑意越来越冷。
她永不会忘,前世她被永宁公主幽禁府中,折磨得浑身是伤,痛不欲生。
在只能拼死放出一只信鸽的时候,她选了这位她最信任的奶母。
那也是童嬷嬷第一次露出她狰狞的面目。
“怪只怪小姐命贱,斗不过头顶的大人物,这点委屈,您只能咽下去了!”
那时她才知,童嬷嬷早就为了钱财投靠了季淑然,从前种种温情不过是一场演技精湛的笑话。
只为取得她的信任,再将她诱入牢笼,难逃生天。
云青钰轻轻笑了声:“如此,劳嬷嬷转告,我必会赴约。”
看来季淑然已经察觉了永宁的针对,想把祸事转移到她头上…
前世,谢潇心中嫌恶永宁年老色衰,却仍假意情深,甜言蜜语哄得永宁做了他在宫中的内线,成为他成就大业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与有夫之妇行苟且之事,本就极其无耻,永宁又在床事上有着特殊癖好,因此那事进行得很隐蔽。
今生,她偏要天下人都看看这对无耻男女的嘴脸!
屋外的梧桐树突然抖了抖叶子,如同一阵风刮过。
云青钰扫了一眼,眸中有清浅笑意闪过。
容府书房。
“主子!那云小姐果然有问题!”
朱雀一瘸一拐地走在容笙后头,语气愤然。
“您怀疑的没错,那老嬷嬷真不是个东西,憋了一肚子坏水,在云小姐面前念叨她与谢潇那些破事,还撺掇着她去幽会谢潇!”
更可气的是,云青钰居然同意了!
躲在树上偷听的朱雀气得直接摔了下来,还崴了脚。
容笙薄唇轻抿,清冷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主子您不信?属下亲眼瞧见那嬷嬷给了云小姐一张纸条,那…”
朱雀正气得龇牙咧嘴,音袖突然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世子,夫人叫我把这个给您。”
音袖说着,递上了一张细窄的纸条。
“夫人说,让您到这个地址,有您一直找的那道圣旨的消息。”
她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只是按云青钰的吩咐来传话,而后又疑惑地看了朱雀一眼。
“这是夫人给你的。”
说完,便低头退了下去。
朱雀盯着手里的跌打创伤药膏,如同见了鬼一般,眼睛瞪得老大。
“主子,这云小姐怎么知道我摔伤的?她,她竟然还知道主子在追查圣旨的下落?”
容笙却轻笑了声,浓浓夜色,衬得他低沉的嗓音格外动人。
他看了眼蠢头蠢脑的手下。
“云小姐?”
朱雀呆愣了一瞬,捂了捂嘴,“…属下是说,夫人。”
翌日,夜深。
永宁公主府的偏门开了个窄缝,两名黑衣身影轻手轻脚走了出来。
“公主,咱们当真要去么?报信之人并未露头身份,万一是骗人的怎么办?”
昨日公主府突然接到一封匿名信件,对方声称可替永宁约得谢潇私下相见,条件是要她帮自己拿到北疆一战的军令圣旨。
永宁因云婉一事心中酸闷,正想找机会同谢潇相见,当即便应下了。
“无妨,若是有人敢骗本宫,便叫他挫骨扬灰!”
永宁褪下黑色外袍,露出里头的镂金百褶如意裙,又正了正头上的金簪。
“本宫妆发可好?”
“好着呢,谢公子见到您,定会惊艳得移不开眼!”丫鬟奉承道。
永宁得意的笑了两声,朝着小巷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