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蝉鸣声声。
灼热的温度让人昏昏欲睡。
刚午睡完的苏靖远躺在床上,神情有些迷离,仿佛还沉陷在方才荒诞的梦境。
梦里,他又回到马匹受惊那日。
他躺在马车里,吐了血,狼狈得很,却没有晕过去。
马车外有一个艳丽的少女。
她走进马车,居高临下地看他。
一只玉足忽然踏在他的胸口,踩乱了他的衣衫。
她蹲下来,明媚的脸庞胜过春日桃花。
“真好看。”
她的手光滑冰凉,触到他的胸口,却点燃了一把火。
他呼吸急促,反手抓住了她作乱的小手……
“公主!”
醒来的苏靖远一身是汗。
他从床上坐起,欲令自己从梦中清醒过来。
“来人,备水沐浴。”
“是。”
几个粗使丫头把水送了进来便出去。
她们知道二公子沐浴时,从来不喜人伺候。
苏靖远脱了汗湿的衣衫,长腿劲腰,沉入浴桶内。
他长吐一口气,汗水从眉峰滴落。
“荣阳公主。”
云朝容在马场罚云静珊的事情,已经传到宫外了,苏靖远也有所耳闻。
他联想到初见时的场景,觉得荣阳公主应当比众人想象中要有趣的多。
许是对她生了好奇的心思,这两日竟接连梦见她。
梦里,她或妖娆娇媚,或刁蛮任性,每一种姿态都令人沉沦。
他怀着疑惑,很想亲口问她一句,为何要关照他?
只是,他接下来有一段时日怕是见不到她了。
唯有等他将府里两条虎视眈眈的毒虫除了,他才能多一点资格站在她面前。
以现在自己的身份,连进宫求见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快了,不会等太久了。
“公子,公子!”司书的声音混着仓促的脚步传来。
“何事?”屋内传回波澜不惊的回应。
司书听着主子平静的声音,也让自己镇定下来,仔细道:
“荣阳公主驾到,说是来见您的,这会儿被国公爷和老夫人堵府门口了。”
哗啦——!
只听一阵水声。
随后是衣料窸窣声。
哐哐几声,中间好像还碰倒了什么东西。
“公子?公子?”司书叫了两声,还纳闷没回应呢。
“进来!”
司书推门而入。
啪!一块巾子飞在他脸上。
“过来绞干头发。”
“是。”
“半刻内绞干。“
“……是。”
誉国公府门口。
两方人对峙。
觅春斥道:“大胆,荣阳公主驾临是尔等之幸,竟敢阻拦!”
苏铭远一时不知如何回。
苏老夫人脸色一沉:“我家小儿身体不适需静养,不宜见客。更何况公主是未订亲的女子,岂有到人臣家中看外男的道理?”
觅春一时语塞。苏老夫人后面半句说的有些道理。
噗嗤!
帷帽中一声轻笑。
“本宫乃当朝大公主,行事自有道理,何时轮到你来说教本宫?你是当本宫无父无母了吗?”
吓唬人嘛,这种事云朝容轻车熟路。
苏老夫人第一次见荣阳公主,久居内院,也没听说最近云朝容整治云静珊的事情。
她没想到是个这般厉害的角色,只能压下不快:
“公主恕罪,老身不敢。老身只是为了公主的名誉着想,才多言了两句。”
云朝容在帷帽里翻白眼。
这些人的攻击武器太单调了。
换成是个普通贵女,那是不敢动。
可她是云朝容啊!
她!怕!啥!
传出个厉害的名声才好,以后自己横行霸道就更方便了。
“知道你自己多言就闭嘴,本宫的声誉也不是你能担心的。”
云朝容不多的耐心已经耗尽。
再加上苏铭远母子这态度,她更加意识到不对劲。这桥段,怎么看都像是母子二人联合欺压苏靖远。
大宅院内的事情,许多都是理不清的脏乱。
恐怕苏靖远平日在府里并不好过。
云朝容挥挥手,立刻两排人围上。
“来人,给本宫开出一条道。挡着本宫路的,都清开。”
誉国公府的下人见这个架势,哪里敢跟宫里的人做抵抗,默默就后退了。
苏铭远头上滚下豆大的汗珠,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苏老夫人倒是想耍赖,拦在云朝容前面。
还没迈步呢,直接被小风子派两个太监架走了!
“苏老夫人既然腿脚不便,便由奴才们扶着吧。”
“你,你们!”苏老夫人何时吃过这种亏。
气得老脸涨红,却又不能说那些骂人的腌臢话。
只能看着云朝容领着人进了府。
苏铭远和苏老夫人被挤在人群最后头,眼神淬了毒一般。
想破头都不明白,荣阳公主怎么会亲自来看那个快死的杂种!
莫非……是因瑞王的关系?
“母亲,公主会不会发现?”
苏铭远五大三粗,一着急就没了主意,半点没有身为国公爷的风度与坦然。
国字脸挤成一坨,加上焦灼的神色,还不如庄稼地里的精神汉子。
“慌什么?她又不是御医,能看出什么端倪。”
苏老夫人嫌恶看着荣阳公主。
这丫头如此粗鲁无礼,她定要将这事好好宣扬,让云朝容抬不起头来。
而队伍最前方,云朝容已经风风火火地走到一个小院门口。
“启,启禀公主,此处就,就是二公子的院子。”带路的奴才说话磕磕绊绊。
云朝容抬脚跨入院门,迎面正好撞上大步走出的苏靖远。
“荣阳公主?”
苏靖远脚步一顿,显然没想到公主居然直接闯进来,而且径直来了他的院子。
他本来正要去门口为她解围的。
“苏公子,不和我见礼吗?”
云朝容声凉如水,天青色的衣角在夏风中微扬。
苏靖远于风中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同那日他拾起的丝帕一模一样。
他垂下眼帘,躬身道:
“在下苏靖远,见过荣阳公主。”
云朝容:“觅春、映夏。”
“奴婢在。”
“奴婢在。”
“去把这院中的闲杂人等都清出去。”
云朝容扫一眼苏靖远如松如竹的身姿,继续吩咐道:
“这院子本宫包了,把门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