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傍晚。

姜停在祠堂中摆了几桌酒席，宴请下河村的村民。

原本姜停说的是全村的人，但实际聚集在这里，却只有一些青壮和姜有福，姜有为等这些老人。

自古女子不上桌。

各家的婆娘，全都被留在了家里，带着孩子自己做饭吃。

一番哄闹声中。

下河村的村民全都有序地围着酒席团团坐下。

酒是苦舌酒。

因为是用野生苦果酿造的，口感又苦又涩，度数还低,所以价钱十分的便宜。

只要一文钱一斤。

菜是茴香豆，水煮白菜，炖猪头，荷叶鸡，还有一大盆的白菜汤,和一簸箕的烙饼。

说实话，这样的酒席，属实有些寒酸。

但放在下河村的这些村民这里，却已经是一场难得的奢侈盛宴了。

姜停坐在供桌旁的椅子上，这是族长的专用位置，面前摆放了一张小桌子。

上面同样是四菜一汤，苦舌酒和烙饼，只不过份量要小上许多。

看着祠堂里的村民们,全都目光好奇地朝自己张望着。

姜停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在喝酒之前，我有一件事情，想和大家说一下。”

“小叔有话但讲无妨，我等洗耳恭听！”

姜有为文绉绉地回了一句。

其他村民们,也都一脸认真地做出侧耳倾听的模样。

“大家都清楚，咱们下河村穷啊，说句难听的，这十里八乡的地界上，随便一个村子，都比咱们这里富裕得多，自我们姜氏一族的先祖，举族搬迁到下河村这个地方之后，已经先后经历了七代人。”

姜停站起身来，指着身旁供奉的牌位，缓缓说道：“而我们姜氏一族传承了一百余年，也跟着穷苦了一百余年！”

“如今这几年光景还算不错，咱们族人一年辛苦下来，也算是勉强能够填饱肚子。可是前些年呢？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就说咱们下河村的人，哪一年不得饿死十个八个的？！”

一听到姜停提起这个，祠堂中顿时一片沉默。

一众大老爷们全都微微低垂着脑袋，脸上满是难过之色。

姜大狗眼圈泛红，他爹姜有福更是老泪纵横。

前些年，中原地区连续三年大旱。

街道上饿殍遍地，百姓们易子相食。

朝廷虽然没有弃他们于不顾，积极拨款拨粮救灾。

但被那些贪官污吏们一层层地克扣下来，真正落在他们手里的，寥寥无几。

那段时间，下河村哪家哪户没有饿死过人？！

姜大狗的娘亲妹妹，姜有福的婆娘妹妹。

就是那时候为了让他们两个青壮劳力多吃几口饭，自己被活活饿死的。

看到他们这副模样，姜停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但即便是拿着针往他们心尖上捅，他也必须得说。

因为这些人的小民思想实在是太严重了。

已经不能说是小富即安了，应该说是吃饱即安。

今日能填饱肚子，便不会考虑明日吃什么。

今年是个好年，雨水充足，一家人都高高兴兴的。

但等到明年，地里减产，粮食不够吃，就又该愁眉苦脸的了。

更重要的是，这年头的阶级等级，实在是太严重了。

士农工商！

很多种地的百姓，宁愿吃得差一些，穿得差一些，都不会想着去经商。

这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家人着想。

出去应酬交际之时，一介绍自己乃是“商贾之子”。

平白就会被人低看三分。

姜停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咱们姜家老祖，传下来的祖训，要咱们姜氏一族的后人耕读传家，安贫乐道。”

“咱们是安贫了，可乐道吗？如今在座的有一位算一位，哪个觉得自己的日子过的很舒服，很痛快的，站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吱声。

就像之前说的，他们如今的生活，也就只是勉强能吃饱而已。

大部分时间，吃的都是粟米麦粉，混着谷糠，咽进肚子里的时候，能把嗓子给划拉出血。

喝的是一眼就能看见碗底的稀粥，连根咸菜都吃不上。

这样的生活，如何能舒服的了，痛快的了？！

“咱们已经穷了一辈子了，难不成还要让自己的儿子穷一辈子，孙子再穷一辈子，子子孙孙的都这么穷下去？”

姜停沉声说道：“或许有的人会说，咱们祖祖辈辈都是靠天吃饭，就这么过下来的。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老天爷，是最靠不住的！”

“靠山山倒，靠水水干，人只有自己才行！”

“所谓居安思危，笑贫不笑娼，咱们姜氏一族的人，也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说完这些话，姜停拿起一旁的茶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该说的他都说了，该表达的意思，他也都表达了。

如果这些人还是一根筋，那他也没有办法了。

老实说，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只是考虑着，想办法弄点银子，帮谢梧桐，谢舒予她们母女两个还上债，度过这个难关就行。

毕竟前身这些年，全都是靠着村子里的人供养，也吃了她们家不少粮食。

做人得知恩图报。

但等他看到，下河村的这帮村民们，一个个都过得十分穷困潦倒，不容易。

姜有福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要瘸着一条腿，上山砍竹子，编竹筐，去换那么区区的几文钱。

他的想法就有些改变了。

既然穿越了，也不能白白的走上这么一遭。

凭借自己领先了数千年的见识，完全可以带领着自己的这帮族人们，发家致富，过上好日子。

当然了，前提也是得你情我愿才行。

听到姜停的话，祠堂里的一众人，立刻开始眼神交汇，窃窃私语了起来。

话说得容易。

他们也想改变。

但关键是，该从哪儿开始改？

最后，还是下午跟姜停合作过一次的最佳捧哏姜大狗，率先开口道：“小叔公，你就说该怎么做吧，我们都听你的。”

“是啊，小叔公，你想咋做，直接说就行！”

“你是咱们姜家的族长，还是下河村的村长，还能害我们不成？！”

“就是！”

“小叔公，你就说，想让咱们干啥，咱们干就是了！”

众人听到姜大狗的话，也全都纷纷出言附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