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演出

星期五。

吉他社的人浩浩荡荡向艺术报告厅出发。随之，各种金属乐器华丽丽地入驻。

据说吉他社创办的历史也有个三五年了，当时第一届的社长还只有几把木吉他，演出只能唱些民谣，何其寒酸。后来校里看不下去这惨不忍睹的主力社团这么空旷，于是拨了一笔资金来辅助其成长。加之后面二三届的社长都是富二代人民，吉他社的成长可谓风调雨顺。因此现在大家享用的设备还是较为齐全的。

在秋雨的热力邀请下，关缥卉不得不奔赴逃课的道路。周五下午正是老师抓逃课的高峰期，秋雨毅然决然地说道：“我们这是正当活动，老师是阻拦不了吉他社的活动的，说不定他晚上也会偷偷去看呢。回来跟他说一声就行了，反正下午也没他的课。走吧！”

刚到艺术报告厅的门口，就听见了震耳欲聋的鼓声。走进去才看见舞台上正有一个肥胖的同学坐在架子鼓后面，用力地敲打着鼓，节奏分明。一时间一股疯狂的气息涌上心头。

舞台的地上大部分是黑色的线，有的连话筒有的连音响。台上站着几个少年，遥远处看到他们的轮廓。一个矮胖的小伙在试贝斯的音，甚是专注。一个高瘦的少年一边试吉他的音，一边试话筒的音。他低着头，来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和样貌。还有的人，在摆弄着地上的线，小心翼翼地走过，走到舞台一旁的黑暗里。

舞台下方是偌大的空间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软椅。一眼望去，甚是壮观。关缥卉不由地为秋雨捏了把冷汗。

由秋雨拉着，关缥卉渐渐靠近走向舞台，台上的人影也渐渐清晰。那个打鼓的同学和远处看没什么区别，眼神涣散地打着鼓，随着手的用力敲打，他脸上的肥肉也是一颤一颤的。弹贝斯的那个矮胖小伙却比刚才看着文艺多了，他戴了副黑色眼睛，低头波折贝斯的弦，举止投足件散发着一股文艺男青年的气息。

只是……当她们渐渐走近，那个弹吉他的高挑少年却恰巧背过了身，只留下了一个冷漠萧条的背影，穿了件衬衫，略显孤单。关缥卉看着这身影不由地顿了一下，好熟悉的背影啊，是谁呢？

就在她思索不到一秒的时候，秋雨拉着她走上了舞台，把她拉到了那个弹贝斯的文艺男青年身旁，向人介绍：“浩浩，这是我的好朋友，关缥卉。缥卉，这是浩浩。”

那个被称作浩浩的文艺男青年听闻是秋雨的声音，唰的一下就抬起了头，笑容立刻堆了满面，伸出了手，无比殷勤，“你好你好。”眼睛却时不时地看着秋雨。

关缥卉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饶有趣味地笑了笑，伸出手与浩浩握了握。

这时，突然有一道冷冷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让她下意识去寻找，随即她看清了那人的面孔——正是住在她家隔壁的那个少年。此时那少年身背一把木制吉他，高挑的身姿散发出冷冽气息，在舞台灯光的照映下，居然有种王者的光芒。

那个少年也紧紧地盯着关缥卉，打量着眼前这个眉眼平淡的少女。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略发圆润的脸上一抹奇异闪过。可奇怪的是，她很快就把那种眼光收了起来，换上了略微冷漠却不失礼的目光。

和文艺青年浩浩寒暄过几句后，秋雨又拉着关缥卉一一介绍了，打鼓手杨阳，以及各位学长学姐。

关缥卉略微好奇，为什么不介绍那个少年呢？

秋雨瞟了一眼那个少年，说，“你也看到他了吧？”

“他吗？”关缥卉手指微微一抬，指了指那个少年。

“嗯，他叫沐炎。进社团最晚，却特别受到高年级社长的重视。你看浩浩，他和我玩的很好吧，浩浩不喜欢他，所以我也选择远离。”

“为什么浩浩不喜欢他？”虽然这么问，但关缥卉好像隐隐地感知到了答案。

“你想啊，浩浩那样矮胖矮胖的，和沐炎这样高高帅帅的，在外人看来，沐炎绝对比浩浩更惹人注目。可是，浩浩的认真与努力是不比沐炎少的。他们俩从初中就开始在一起了。在台前表演的，永远都是沐炎，而浩浩只能做配叶，要是你，你甘心吗？”秋雨很苦口婆心地说道。

果然，是这样。就好比一个灰姑娘渴望得到白马王子的垂涎，这时，身边一定不能有一个白雪公主。

关缥卉没有吱声，心里觉得秋雨很实在。她并没有被沐炎帅气的外表给迷惑，而是支持着这个默默无闻却无比认真的浩浩，想必浩浩是非常感动的吧。

秋雨似乎还意犹未尽，继续道：“每次吉他比赛什么的，单个奖项浩浩都是比沐炎好的。评委们都是什么人啊，什么世面没见过啊，一个沐炎又何足记到心上。”

“嗯是是是……”关缥卉连连点头。说实话，她是很佩服秋雨的，如果是她，一定会扑向沐炎的队伍里的。她不禁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下。

“我跟你说啊，人不管怎么样，一定不能肤浅，一副皮囊而已……”秋雨还在滔滔不绝着。

而关缥卉却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到了那个高挑冷漠的少年身上，她的脑海里，并不是他的皮囊。而是他的眼神，和他在幽静夜晚下，低低弹奏的《虫儿飞》。

在众人的忙忙碌碌中，夜晚终于到来。

艺术报告厅陆陆续续地来人，座位渐渐被坐满。这是舞台上迎接她们的，是架子鼓和几把地上归置整齐的几把琴。整个艺术报告厅暖光通透，比起外面的寒冷，这让不少人都放松了许多。

关缥卉看着秋雨一脸紧张却故作镇定的表情，不由地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脸。“别这么强忍，紧张就紧张呗。”

秋雨切了一声说，“才没有。”她从舞台后面掀起一块布角，看着渐密的人群，以及如繁星般缭绕的陌生面孔，她不由地手又开始冒冷汗。

“嘻嘻，都说了没有还紧张？”

“就是没有！”

“一会观众席的灯都会灭吧？到时候你就看不见他们了。而我，会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为你加油。你一直看着我，就不紧张了。”

“缥卉……”关缥卉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冰凉的手敷上，看着秋雨满脸感动的目光，做了个鬼脸，甚是调皮，用来暂且放松一下她的心情。

关缥卉从后台走了出来，站在了艺术报告厅的最后面，人群密密麻麻的就坐在她的前方。她的身旁也陆续有人走近。

一个熟悉的身影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咦，老师？”关缥卉很诧异，居然连老班也赶来凑热闹。

“啊？关缥卉啊！你怎么在这？”老班是一个中年男子，面容滑稽可亲，他赶紧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以安慰自己要淡定。

“这么多学生，我来这儿不是很正常？可是老师您为什么来啊……”关缥卉很理所应当地说道，但是她似乎忘了……

“对了！你下午怎么不在班？！我到班上看了！没你人！”老班的一张褶子脸立刻装起了严肃。

“啊，这这……”就在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全场灯光暗了下来，只留舞台一片明亮之地。

“欢迎大家来到高南一中吉他社的摇滚之夜，想要体验摇滚的疯狂魅力吗？想要在这个夜晚彻底癫狂吗？想要看最帅气最迷人的表演吗？那么请屏住呼吸和我一起期待……”

这时就连舞台上的灯光也暗了一暗，关缥卉趁着黑夜迅速撤离，迈着小碎步远离了老班。

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台上已站了四个青年。关缥卉大概看了看是秋雨给介绍的学长们。

随着一声贝斯的拨弦声，这场摇滚的音乐之宴正式开始。随即排山倒海般的金属乐器的声响一涌而来。强烈的鼓声袭击着心脏。它们发出的声音都震天响，好似奔腾的野兽，要吞灭一切，声音起伏高昂壮阔，欲要穿破屋顶，直至苍穹。

灯光忽暗忽明，配之鼎沸的音乐。

在场的人，都沸腾了。

尖叫声，掌声，呼唤声，如海浪一般涌向舞台。激情四射的声音响彻在报告厅的上空。

学长们开的头非常好。秋雨在台后，默默的松了一口气。本来她还以为这场摇滚之夜的气氛会得不到大家的配合。没想到，这么快就进入了热闹的时期。

“下面，让我们有请，高一新生，秋雨，张浩，何四南，胡天为大家带来《你的微笑》！”

她抬手抚了抚她的双鬓，深吸一口气，走上了舞台。

秋雨出来的时候，关缥卉是明确地感受到惊艳的。

一个穿着黑色短裙的少女，踩着着黑色的高跟鞋，身姿挺拔而妖娆，走到了舞台中央。身后的音乐伴奏已响起。四周的乐手低头拨弄着乐器。只有她站在舞台中央，一手握着话筒，仰着莹白的脸，笑容明艳。舞台暖黄色的灯光照耀在她的身上，让她仿佛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却又不失亲和力。

“大家好，这首《你的微笑》送给大家！”简短的问候，她便开始歌唱。

这首歌，是很老的一首歌了。但无论在什么时候，唱出来，都不失活力。张扬又大方。加之秋雨曼妙的身姿和黑色的服装。让这首歌欢快中多了份神秘，神秘中多了种妖娆。

“在我的星球写下惊叹号，因为你世界不在单调……我的微笑你明白就很好！”她字字句句都无比坚定，仿佛有点点的星光与力量蹦出。让人轻松快活无比。

关缥卉紧紧握住的双拳，终于放下了。她的身心，随着秋雨的歌声而放松。

她站在所有的座位后面，却在正中央的位置，向秋雨无比招摇地挥了挥手。

一曲毕。

在关缥卉转身要去后台找秋雨的时候，一个人抓住了关缥卉。

“关缥卉，哪里跑！”关缥卉瞪大了眼睛，才看清了来人。原来是老班。

老班瞪着一双圆眼从黑暗中逐渐显现出面容来。

“老师好，老师好。”

“你下午为什么逃课？”老师仍旧是一脸严肃。

“我是来帮秋雨忙了啊，老师你也看到了吧？刚才秋雨多棒啊！”关缥卉一脸故作镇定。

“秋雨是秋雨，她老师当然会理解。你是吉他社的吗？”

“我不是啊……可是……”关缥卉正欲解释，老师却抬手打断了她。

“别狡辩了，我现在要看表演，星期一上课来办公室领罚吧。”

“老师……”关缥卉声音立刻比刚才低了很多。态度谦卑。可是老师却不在搭理她一句了。好似看着一场波澜壮阔的潮起潮落，目光沧桑地望着远方。样子看上去十分做作。

关缥卉不禁无语。装雕塑也装的太到位了吧？于是乎她蔫了。

“……新生沐炎为大家带来——《yellow》。”

关缥卉的目光又不自觉地移到了台上。

一个身影高挑的少年走到了台上。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欢呼过后。居然是寂静。

少年挎着吉他，身姿挺拔，屹立在舞台中央。

他并没有向大家问好，却也不显失利。好似他就应该沉默。

舞台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有种王者气息。若说秋雨的出场是明亮，那么他的出场便是冷冽的寒光。他额前的刘海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好似又有锐气的光芒从那阴郁的眼睛中发出。刀削般得鼻子在舞台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冷漠，带着股泯灭一起的气息。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一声低沉的男声响起。

略带沙哑的嗓音，好像在诉说着什么思念，让第一句便震住了人心。

他的声音犹如冰雪融化的四月天，带着苍凉却蕴藏生机。

关缥卉也被吸引住了进去，她凝视着舞台上的那个少年。脑海中渐渐地把他与那首温暖的《虫儿飞》联系了起来。从沐炎口中唱出的感情，与虫儿飞的表达是一样的细腻。他无论是弹吉他，还是唱歌，都像是在讲故事。因为他不仅仅是在演奏，而是用心与之交融。

台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听过激情的，抒情的各种音乐。却从来没有听过，像眼前这人唱的那样诉说般得歌曲，仿佛在告诉你的他的心事，却让你捉摸不透，他到底有什么心事。

与之前的那些歌相比，这首歌是寂静的。但寂静中却不失乏味。

随着音乐的不断前进，他的姿态越来越洒脱，即使是站着弹唱，也让人有种飘然的感觉。

那感觉仿佛穿越了冰天雪地，看遍星辰月色，披着粼粼月光，踏着荆棘而来。

“I swam across

I jumped across for you

Oh what a thing to do

cos you were all yellow

I drew a line

I a line for you

Oh what a thing to do

And it was all yellow

And your skin

oh yeah your skin and bones

Turn into something beautiful

Do you know

For you i bleed myself dry

For you i bleed myself dry

Its true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And all the things that you do。”

当最后一个音落下，所有的人都鼓起了掌。

关缥卉也不例外地被这首歌给感动了，仿佛她心中真的有这么一个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耀的人。

她扭过头，看到了老班。那个中年男人，手沉沉地搭在前面的座椅上，目光看着前方，又好似看着远方。依旧深情沧桑。这次却无比认真。

许久，老班回过神来。在黑暗的人群中，轻轻地拍了拍手，叹道：“好歌。”

关缥卉虽有些不解，但也没多问，只是心里又多了份沉甸甸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

她转过身，从艺术报告厅走了出去。

渐渐地，眼睛重新融入光亮的世界。寒气迎面而来。

身后是无穷无尽的呼唤声，“沐炎！沐炎！沐炎！”

此后，少年沐炎，在高南一中，一曲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