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

01

爸妈为了给超雄症的弟弟娶媳妇，

把我嫁给了邻村的老鳏夫换彩礼。

染上赌瘾、贪得无厌的弟弟，无数次地找他要钱。

而我却被恼羞成怒的暴躁老鳏夫家暴致死。

再睁眼，我重生回了嫁人的前几个月。

1.

“月月，过两天放假了你就赶紧回来，村里的张婶儿给你说了一门亲事，你先回来相看相看，行不行的咱们再说......”

骗子。

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话术。

我知道，只要我松了口答应回老家，等父母所有的软磨硬泡和道德绑架都失效之后。

最后等着我的，就是捆得结结实实的麻绳。

和哭着对我下跪之后，狠着心把我送给老鳏夫的父母。

我揉了揉还在发疼发胀的脑袋。

理都没理电话那边还在絮絮叨叨的人，直接挂断了电话。

有的人，真的担不起这一声“妈”。

重来一世，再也不会任你们摆布我的人生！

2.

我叫张月，有一个超雄症的弟弟。

当年我妈怀上我弟弟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医生建议打掉。

但我爸妈早就想儿子想疯了。

我那八十岁的奶奶更是跑到了医院，拄着拐杖狠狠地敲着医院的地面，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夹杂着方言怒骂那位给出建议的女医生。

“什么乱七八糟的超雄症，老婆子我听都没听说过。你们这帮庸医也不晓得干什么吃的，每天净想着这些断别人家香火的事！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着要我家孩子一条命！夭寿啦！菩萨一定会降罪给你们的！”

我的爸妈也加入战局，跟着奶奶一块儿发疯。

“是啊，这孩子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是我老张家的血脉传承！要有多狠的心，才会劝别人把自己的孩子打掉啊！”

“你是不是都见不得别人家好啊！这么大的医院开着，竟然逼人家打胎！你是不是就是嫉妒我能怀上个儿子！”

被指着鼻子骂的女医生既委屈又无奈，只能一边道歉，一边好言安抚。

事情被顺利闹大，我爸和我奶奶提着院方赔偿的各种高档的保健品趾高气昂地回家。

我的弟弟得以平安地降生。

取名，张朝阳。

寓意太阳从东方升起，光明而充满希望。

而从弟弟出生的那一刻起，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3.

我是姐姐，从小就被教育着要带好弟弟，照顾好弟弟。

我弟弟天生力气就比一般的孩子大，脾气似乎也更加暴躁。

爸妈给他买的玩具玩腻了，就会被他撕扯的皮开肉绽，面目全非。

看电视的时候，看到兴头上突然插播了广告，他就会暴躁地开始把手边能砸的东西都砸个遍。

最严重的一次，直接拿起了一旁的花盆砸向了电视屏幕。

“砰”地一声巨响，花盆碎了，电视屏幕也破了个大洞。

闻声赶来的父母却只顾着责备我为什么没有看好弟弟。

父母心疼地摸着坏掉的电视机，大声地呵斥让我跪下。

带刺的荆条一下一下地甩在我的背上，我爸用了十足的力气。

妈妈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还在不停地数落着我。

而我却清楚地看见，我弟弟在爸妈看不见的视角里，对我笑得猖狂。

有一回，我正在点火做饭，弟弟突然像个小导弹一样冲了过来。

猛地把我往烧得通红的灶台火塘里推。

我躲闪不及，一头往火堆里栽倒下去

弟弟却是笑着跳着，拍着手跑开。

如果不是我反应地快，一把拿手撑住了地，我的脸会直直地撞上火苗，直接毁容。

我的头发被火舌燎掉了很大一块。

手掌和手臂上更是留下了一辈子都去不掉的伤疤。

“他还是个孩子啊！还要多懂事才算懂事？”

“月月。你小的时候也有做过在别人家菜地里一顿乱踩的事儿啊，只不过你长大了不记得了罢了，小孩子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顽皮捣蛋一点的小孩子才聪明啊，都像你一样死气沉沉的那还得了？”

“你瞧瞧你弟的身子骨，多壮实啊！以后肯定能保护好你这个姐姐的！”

“等以后啊，我跟你爸都走了，你可全得靠你弟弟这个娘家兄弟来给你撑场子啊！”

......

面对弟弟的暴力行为，爸妈总有数不清的理由来替他们深爱的儿子开脱。

可笑的是当年的我碍于所谓血脉亲情，总是轻易地就被蒙蔽了过去。

那个时候的我并没有想到，以后会被自己的亲生父母逼着牺牲自己，成为弟弟一辈子的供养者。

几乎是以自身血肉，在喂养一头即将长大的野兽。

可笑又心酸，荒唐至极。

所谓骨肉亲情，如果竟是这般令人心寒，那我不要也罢！

4.

“对不起，你、你你是在哭吗？”

挂了电话，我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哭得无声无息。

我竟然重生了。

哪怕此刻的我并不知道身在何处，但不会有什么比之前的境遇更加糟糕了。

我一动不动，但哭了很久很久，眼泪都沁入了枕头里。

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小心翼翼地递了一张纸过来。

“对不起，哭成这样，你一定是很疼吧。都怪我们，打起球来没轻没重的。”

隔着朦胧的泪眼，只能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和一个一路红到耳朵根的脑袋。

我想要直起身子，试图掩盖此刻的狼狈模样，却发现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特别是脚踝的位置，稍微动一下就传来钻心的疼痛。

但我依旧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多疼我都受得住。

上辈子被老鳏夫锁在家里，活活打死的时候，可比这个更疼上百倍、千倍。

对方赶紧过来扶我，轻手轻脚的样子地让我感觉到了久违的尊重。

我默不作声地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纸巾，轻轻擦拭了眼角。

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人。

原来，是你啊。

姜齐砚。

5.

姜齐砚，跟我同为B大的风云人物。

我是因为虽然姿容尚可，但家境贫寒。

哪怕学习成绩格外突出，可业余时间又全奔波在打工赚取生活费的路上，忙碌到只能独来独往而被人关注。

而姜齐砚却和我截然不同，不仅拥有十分显赫的家世，也因为格外出色的学业是各位老师的心尖宠。

无论是内在涵养，还是外在气质，在人才济济的B大都是金字塔顶尖的存在。

他，也是我背着所有人，偷偷喜欢了很久的男孩子。

“那个，今天的事都是我们篮球队的责任，我问过医生了，你这一跤摔的不轻。

整个左半边身子都磕到了，左脚还粉碎性骨折了。恐怕得先住院观察个几天。

你放心，医药费、住院费什么的，我们一定会会全权负责的！

你......愿意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吗？”

见我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愣愣的发呆。

姜齐砚挠了挠头发，脸似乎更红了几分。

“好啊。”

在我曾经被家庭所累，为了生活努力在奔走的灰暗日子里，这个少年耀眼地就像一道照进缝隙的光。

你能拒绝光吗？

我看着姜齐砚的脸，慢慢绽出了一个，或许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是所有人，都能幸运地得到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纵然是云泥之别，我也想试一试染指的滋味了。

......

“那那，那你好好休息，我、我我去给你订餐。”

也许是没料到我答应的这么快，姜齐砚显得有些意外。

“对了，你，你可不许再哭了噢。”

抛下这一句，也不等我反应，姜齐砚直接脚底抹油地开溜了。

......

这人......怎么有点莫名其妙的。

罢了。

他走了也好。

我刚好得空整理一下纷杂的思绪。

6.

我今年大四，我弟弟却因为成绩实在是太差，初中义务教育之后没有考上任何一所高中。

于是就没有再继续念书了。

一提起这件事，我妈就长吁短叹，让我势必要记住我弟弟的恩情。

说家里放着儿子不培养，供你上了大学，谁家女儿能有这么大的福气。

这般拙劣的说辞，却轻易地收获了我的感激。

现在想来，真是凄凉得紧。

且不说B大是我自己寒窗苦读，日夜不敢松懈，辛辛苦苦考上的。

当年他们确实有不让我继续念书，早点出去打工反哺家里的想法。

是我高中的校长和班主任特意带了一万块钱，赶了很远很远的路来到了我家里。

好说歹说地，才改变了我爸妈的想法。

而上了B大之后，学校更是格外照顾我。

不仅学杂费全免，辅导员还特意替我申请了额外的补助以减轻我生活的压力。

平时一有空我就奔走在各种地方打工，挣来的钱除去自己必要的生活开支，更是全部都寄回了家里补贴家用。

爸妈总说弟弟没能考上高中，而我这个做姐姐的却一路上了重本，一定是我藏私不肯好好教我弟弟，是我心机太重。

之前的每一次，弟弟的试卷一带回家，看着四处不是空白就是代表错误的红叉时，我总会迎来妈妈的掌掴。

而我的弟弟只会在一旁满意的冷笑。

撕碎我满分的试卷，在我的各类笔记上倒上红墨水，弄成一片狼藉的样子。

还会在我吃饭的时候，突然暴起，摔掉我手里的碗筷。

妈妈说，那是因为弟弟年纪太小了，所以不懂事了点。

等他再大一点就会变乖的。

会的。

等弟弟长大了，就乖了。

我也是一直这样相信的。

所以从小到大跟在他身后，不知道善了多少后，顶了多少罪。

甚至因为弟弟的存在，原来与我交好的小闺蜜们都渐渐疏远了我。

偶然路过，还能听到她们小声的议论。

“月月她那个弟弟太吓人了啦，我都不敢跟她玩了，每次出来都带个乱砸东西的怪力狂，你看我腿上这个淤青就是他弟弟害的，到现在还没消呢......”

“就是就是！我头上之前磕的那个大包疼了我好几个礼拜呢，没轻没重的，看了就讨厌！”

“好了好了别说了，她过来了......”

她们不再欢迎我。

我失去了所有的朋友。

我的世界里一度只剩下了弟弟。

可是，那也没有关系。

因为，我是姐姐啊......

我就这样一路照顾着弟弟，直到我来了外地念大学。

没想到，没有了我的存在，弟弟暴虐的性子开始变本加厉。

父母开始隔三差五地打电话劝我回去。

“没有你，你弟弟可怎么办啊月月！”

“这是你唯一的弟弟啊！你不能不管他啊！”

“月月你怎么会变得这么狠心......”

为了不辍学回老家，我发了疯似的拼命打工，一攒到钱就往家里打回去。

希望能替弟弟善后更多一点。

也希望爸妈能多一分宽慰。

却没想到，上辈子，我弟弟仗着家里的娇宠越发肆无忌惮。

竟然强暴了一个未成年的女孩！

这件事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

对方家里也好面子，又想着反正是个女儿，索性嫁到我家里得了。

但这口气是绝对咽不下去的。

所以喊出了五十万的彩礼，否则就要去告我弟弟，让他被抓去坐牢。

五十万啊！

我爸妈两个人这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他们砸锅卖铁、东拼西凑也只凑出来十万块。

这已经是家里能拿出来的全部了，但离五十万还是远远不及。

爸妈慢慢地，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邻村的王媒婆来我们村探亲的时候，故意漏出了邻村有个老鳏夫想要花二十万娶个新媳妇的小道消息。

我爸妈果然上钩，将王媒婆特意请到了家里商量这件事。

他们想着我好歹是个高材生，应该能够多抬一些价码，将我“卖”个好价钱。

杨东根这个老鳏夫，在某次喝醉之后一边打我，一边大骂我爸妈的贪得无厌。

短短的几句话，却包含了巨大的信息。

我那时候才知道，他早就对我起了色心。

我是十里八村惟一的大学生，用他的话来说，他杨东根这辈子什么样的女人没碰过？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玩过知识分子。

碰上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又怎么会错过。

而我那心里只有弟弟的父母，满脑子都想着把我卖了换钱，却还转过头来对我惺惺作态。

可恨我竟然真的被所谓的骨肉亲情所迷。

沉浸在牺牲了自己，就能供养整个家庭的满满悲壮里。

寒窗苦读十几年，我的理想和抱负、前程和未来。

统统都葬送在了那个血腥的雨夜里。

......

7.

我用手机，偷偷地下了一张彩票。

就是上辈子杨东根买的那个号码。

他之前每一次喝醉酒的时候，都会跟我吹嘘起这件事。

这串数字我就是化成灰也不会忘记。

他一个老鳏夫之所以能拿出五十万做彩礼，是因为他撞了大运中了一千万，所以才敢叫嚣着要娶个年轻的大学生做新媳妇。

可是后来我弟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开始变着法地找杨东根要钱。

那时的他早就染上了赌瘾，根本就毫无理智。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杨东根确实被迫无奈，给过他几次钱。

但每次弟弟来要完钱之后，他都会更加变本加厉地打骂我。

这辈子，我就提前把这张彩票买了。

等过几天开奖了就去兑了。

我倒要看看，没了千万资产的杨东根，到底拿什么继续横！

8.

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姜齐砚终于同意我出院了。

他要再不同意，我都想逃出去了。

毕竟，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的我还得拄着拐杖。

姜齐砚跟宿管阿姨打了个招呼，送我上了楼。

“不许吃辣，有什么爬高踩低的事情尽量去麻烦一下室友，晚上我来接你一块吃晚饭。

呐，这个你拿好，分给室友们一块儿吃吧。”

姜齐砚在寝室门口一句一句地跟我交代完毕，最后把一大兜子零食交到我手上。

我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然后感觉发顶被轻轻地揉了揉。

心里像被一片羽毛温柔地挠了一下。

深吸了一口气，我准备推门进去。

上辈子我一直独来独往，寝室关系处的十分淡薄。

旁人都说经管学院的系花张月是个冷冰冰的孤僻人儿。

但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孤僻。

我只是，太自卑了啊。

衣服裤子哪怕被我浆洗到发白，也是遮不住的陈旧。

一伸手，就是年少时弟弟给我留下的，藏也藏不住的烧伤疤痕。

经济条件更是差到我根本无力承担与室友和同学们的种种活动和聚餐。

这样的我，拿什么去骄傲。

又拿什么，去跟人家交朋友呢？

正准备推门，门却自己先开了。

“哇！月月你回来啦！赵浩早都打电话跟我说了，我等了好半天你都没回来，刚准备下楼看看呢。”

“就是就是，这帮臭男人打个球毛手毛脚的，可害你受苦了。”

“哟，姜齐砚是把你送到门口了吗，啧啧啧，有情况有情况！”

室友们一拥而上，把我簇拥进了寝室。

我回了个头，却只看见姜齐砚消失在转角的背影。

9.

室友们热情地不像话，一个个忙着帮我铺床、放拐杖，又搀扶我坐下，忙得不亦乐乎。

“谢谢大家的关心，这个，给你们吃。”

我有点机械地提了提手里刚刚被姜齐砚塞过来的袋子。

“哇！月月你也太好了吧！出院回来还记得给我们带好吃的！呜呜呜太感人了。”

“妈耶，神仙室友，我以前都没发现你是这么可爱的女人！”

“月月女神，你今天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字，贴贴！”

大家都好热情，叽叽喳喳地围着我关心。

原来我的室友们，都是这么可爱善良的女孩子啊。

上辈子的我，真的是错过了太多的风景。

我心虚地给大家分着零食。

哪里是我准备的，这些全都是姜齐砚买的。

之前我还以为是他自己嘴馋所以买了一大堆呢，现在看来......

“哎，我说月月，你这是去住院呢还是去疗养的呀？我看你怎么好像胖了一点呢？不过现在这样正正好，之前太瘦了，我看了都心疼。”

“嘿嘿，我听赵浩说......这几天都是姜齐砚在照顾你呀，你们，是不是......”

“没有没有，婷婷，你别听赵浩瞎说。”

我忙不迭地否认。

......

我的腿还没恢复的这段时间里，由姜齐砚带领的篮球队成员们每天背着我上下课。

当然，来的最多的还是姜齐砚本人。

每天这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倒还促成了我室友和篮球队的三个男孩子的情侣缘分。

室友们都说，我就是她们的红娘。

牺牲我一个，造福她们仨。

还老追问我和姜齐砚的进展，总怀疑我背着她们偷偷和姜齐砚在一起了。

说才子佳人，如此般配。

其实，还真没有。

我和他默契地，谁也不提这一茬。

虽然我确实对他有那个贼心，但还有一堆的破事等待着我去处理。

感情的事，一切随缘吧。

10.

“月月月月，你下课了就赶紧回来吧，有个阿姨在咱们寝室楼下等着，说是你妈妈来找你了。”

是室友婷婷发来的微信。

只看了一眼，我就按熄了屏幕，在原地坐着等姜齐砚来接我。

“先不着急回寝室，先背我去一趟辅导员那里吧。”

我熟练地爬上姜齐砚的背。

一开始也是会羞涩的，但毕竟死过一回的人了。

一回生二回熟，现在脸皮练得极厚。

“好。”

似乎是看出了我情绪不佳，姜齐砚什么也没问，简单地应了一个好字。

辅导员是个热心肠的大姐姐，对我一直很照顾。

当初入学的时候，就是她到处奔走，替我把能申请到的各类补助全部申请了个遍。

我简单地说了一下妈妈突然来了，可能家里有出什么大事。

我说我年纪还小，怕有什么事处理的不周全，想请辅导员一块儿拿个主意。

辅导员一听，二话不说的就热心地跟我走了这趟。

一路上，我安静地趴在姜齐砚的背上，没有再说一句话。

妈妈，开始你的表演吧。

这一次，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