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大堂旁边就有个小型会客室。
邢彦诏推门进来,扫一眼,没看到老太太和旷野。
他开门见山问:“人呢?”
会客室里只有邢父邢母以及邢政屿兄妹,裴悠悠正在婚房里和父母哥哥说话。
也没有邢氏其他人,老爷子老太太年纪大了,早早回老宅去。
这里只有他们一家。
邢彦诏的出现,像个外人。
他从不在意这些,只是追问:“我问他们人呢?”
“好好说话。”邢父严肃道,“走了,刚走。之前就跟你说过宴请宾客的事,旷老太太和你那群狐朋狗友就别来了,怎么今天还是跑过来?”
“是啊,宾客们看见了,肯定背地里笑话我们。”邢母委婉道,“就算他们穿得干干净净,打扮得体,本质也是不会变的。”
商量宾客的时候邢彦诏原本就没打算叫,怕人家说老太太寒酸,叫老太太觉得给他丢脸。
叫旷野过来,就以邢裴两家联姻的场面,指定有人认出他便宜弟弟的身份。
旷野已经来过一次。
后面又跟着老太太过来。
肯定是邢裴两家合伙欺骗他的事旷野没瞒住。
觉得他让人欺负了。
以前在学校谁敢欺负他们,骂他们一句没爹没妈,老太太能一路抡着扫帚飞到学校去,把一群孩子打得呲哇乱叫满地跑。
家长来了说话不客气一样抡扫帚。
走了就走了。
乍一看他们每次提起老太太时满是嫌弃的眼神,邢彦诏就忍不了。
他呲啦一声把椅子往后拉,冷冰冰道:“我说没说过谁也不能说他们一句不是?”
邢语柔顿时噤若寒蝉。
她亲大哥真的好恐怖!
一点不如二哥温柔体贴,到底为什么要认回来?
给点钱打发不就好了吗?
害得她每天提心吊胆的。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和爸妈说话,又是拉椅子,又是警告的。”邢语柔也怕他,目光躲闪地说,“二哥就从来不会这样对我们。”
邢彦诏扫她一眼:“他是他,我是我,不服憋着。”
邢语柔也是家里哄着宠着长大的,也没让人这么凶过。
尤其是有邢政屿这个温柔体贴的哥哥在前,更受不了突然回来还凶她的亲哥。
“凭什么叫我憋着?你自己不尊敬爸妈,对亲妹妹乱吼,你没礼貌,没风度,我还不能说吗?你根本不是我哥,我才不要认你!”
邢彦诏抬眸望着要站起来才有气势和自己说话的亲妹妹。
骂他就骂他,还把自己骂委屈上了,眼睛红得像他欺负她一样。
邢政屿也差不多这个样。
一旦他们之间有什么冲突,就立马做出让步,一脸的不争不抢,眼神如出一辙的委屈。
邢彦诏冷嗤。
“你们尊重我了吗?尊重我家老太太和我兄弟了吗?你们是没对我吼,软刀子给的少了吗?”他一手搭到椅子上,凶狠的目光扫过每个人。
邢父蹙眉冷眼,邢母目光发怯,又掩藏不住心里的一点厌恶。
邢语柔委屈死了。
邢政屿又是一脸自责的样子,却是屁也不放一个。
“你们第一次说我家老太太是个捡垃圾的一身酸臭味,说我兄弟是混子,是迟早蹲大狱的料,我提醒过你们,说一次就行了,没有下次。”
“你们高高在上,就过好你们高高在上的日子,老太太在你们这是下等人,在我这是比天比地大的养育之恩,我兄弟是进过看守所,他也是为老子去抢的退烧药。
邢彦诏越说,心里越气,声音拔高好几个调。
“大喜的日子,吼什么。”邢父一手拍在桌上,端出一家之主的气势:“说话就好好说话!你能对老太太和你朋友和颜悦色,就不能对自家人和风细雨一点?”
“他们救过我的命!你们呢?想着要我的,命。”邢彦诏说最后一句话时,目光扫向一言不发的邢政屿。
让老子逮到证据你就等着玩完吧!
邢父:“你妈生你也是九死一生!”
父子针锋相对。
邢母倏地红了眼眶,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吓坏邢语柔和邢政屿。
兄妹两个连忙起身去安慰母亲。
邢政屿道:“大哥,我知道你生气我霸占你原本的人生,但这不是爸妈的错,是当年护士抱错,你有什么火可以朝我发,我受邢家恩惠,爸妈养育妹妹陪伴,你的怒火我都能接着。”
“但是爸妈年纪大了,语柔是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请别怪他们,别迁怒他们,怪我。”
“哥,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邢语柔情急之下会下意识喊从前的称呼,“你也是无辜的,要怪也是怪那个护士。”
邢政屿没说话。
邢母知他委屈,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邢政屿回以一个笑容,表示没关系。
邢彦诏没心思看戏,起身,语气凉凉。
“你们一家人父慈子孝母慈子孝兄妹和睦我没有意见,只是别欺负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别欺负就是侮辱的话说不能说,厌恶的眼神也别有,甭管当不当我的面,都得憋着。”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和调查,你们也知道我不是好人,知道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真惹急了,老子豁出命都给你们咬出一个血口子。”
他转身就走。
到门口似乎想起什么,又回头提醒:“从今天起,骆槐也是我身边的人,别惹她。”
邢父脸色铁青,喊了声“站住”。
邢彦诏的脚都没顿一下,走得干脆。
邢政屿站在原地,好一会没出声,瞥见父亲的呼吸有些急促,赶忙过去递水,一边抬手在背后顺气。
“老邢,你没事吧?”
邢父摇头,皱眉道:“这孩子……”
邢母叹息:“让人教坏了,要是十五六岁接回来还能重教,二十九,早定型了。”
“哥?”邢语柔发现她哥情绪低落,过去拉拉他的袖子,“你永远是我哥哥,最好的哥哥。”
邢政屿温柔一笑,伸手捏在她的脸蛋上,“谢谢语柔。”
“爸,妈。”他看向邢父邢母,“大哥对我意见颇深,不如我还是离开邢家,离开公司,大哥才是真正的邢家人,不能因为我的存在伤了你们一家人的和气。”
“什么你们我们的,你也学他伤妈的心是不是?”邢母眼眶红红的,一手捂着心口的位置,难过得厉害。
“妈,我错了,只是……”邢政屿面露难色。
“只是要走是吗?”邢母痛心疾首,“那我们养你的二十九年又算什么?二十九年的感情就什么也不是吗?”
“而且你要走哪里去,回一贫如洗的林家去,让你那个酒鬼爸爸打骂,赌鬼妈妈掏你的钱,彦诏就是因为受不了他们才会在七岁离家出走,让个捡垃圾的老太太领回家里去。”
林语柔听得一愣。
她亲哥以前过的就是这种日子吗?
她不知道。
由酒店职员带到会客室后侧门偷听的骆槐也是一愣。
诏哥原来过得这么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