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贺怀喻不敢。
他不能让“体面”的养父母蒙羞,也不能让新婚的凌薇抓到自己来找今夏,他会失去自己在乎的一切。
所以他一步一步退后,离开今夏家门口,临走还不忘恶心今夏一口:“今夏,我知道你现在很激动,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你冷静一段时间,我再来找你。”
又来“冷静”这一套。
今夏直接转身回家,用力关掉家门,告诉贺怀喻她有多不耐烦。
反而是想起来问时寅:“你怎么还在里面?”
没回家?
时寅没回,今夏放下手机去洗澡,洗完了出来,才看见时寅的回复:“我没按键,就等着他下来。”
至于下来干什么,今夏是一点都不担心,时寅遵纪守法好标兵,不会冲动。
今夏放下手机睡觉,睡醒了才收拾昨天买的东西,下楼去店里的时候,已经是快中午。
蔡西贝见她立刻招呼过来:“今夏!快过来给你看好东西!你一定喜欢!!!”
她手上的好东西,今夏一点也不好奇。
不过,她猜和时寅昨天的糖浆事件有关。
果然,蔡西贝的电脑里链接了监控,监控里,蔡西贝把糖浆极其“不经意”的倒在坐着的时寅身上,导致时寅不得不脱了上衣拿去洗,然后他没有替换的衣服,蔡西贝给他了一件围裙。
少女粉,小花边,hello Kitty,肌肉男。
猛男戴围裙,吸引了一众少女进店,打着买饮料的旗号围观。
营销鬼才蔡西贝,谄媚地对今夏笑:“怎么样?他这种肌肉,在现实中很难遇见,简直是活招牌。”
这力量,健身房的教练都比不上,蔡西贝还不忘羞辱徐杰一句:“菜狗这辈子都没戏。”
徐杰毫无反应,专心设计端午节联名款的杯子花样。
“你这样是在消耗时寅对你的信任,他把背留给你,你却泼他一身。”今夏却不赞同蔡西贝的做法,是因为人谨慎,能让蔡西贝成功,显示了他对蔡西贝的信任。
蔡西贝撇撇嘴,哪有那么严重?
今夏警告她:“立刻把这段监控删除了,以后不要再干这种事了,尤其是对时寅。”
“呦呦呦,这还没在在一起呢,你就管上了?”蔡西贝故意打趣儿道,今夏这个脾气才不会生气呢:“你想让我别戏弄他,也得宣示主权以后,现在,没门儿。”
正巧,时寅从外面走进来,蔡西贝挑眉,故意说风凉话:“来,正好,趁现在宣誓吧?”
时寅什么都不知道:“宣示什么?”
今夏明白蔡西贝这是在逼她,可是她也没和蔡西贝开玩笑:“赶紧删除了!以后我不想看见他光着上半身的任何照片录影。”
“好好好好,我们大老板的吩咐,我肯定照办。”蔡西贝嘴上应承今夏,却对时寅挤眉弄眼:“她吃醋,不让别人看你昨天的监控。”
徐杰身体一僵,但时寅没什么反应,反而警告蔡西贝:“未经当事人允许,擅自传播监控录像,侵犯他人肖像权,可以请你回去吃官司。”
“这么会讲法,你怎么不去当律师?!”蔡西贝气急败坏,指着今夏和时寅:“你俩真是一对!我服!”
她故作忿忿不平的删除监控,而时寅提起今夏带来的袋子,两人一起走出店里。
他今天穿今夏买的T恤,白色打底,不是很艳的花纹,让时寅整个人都柔和了一点。
他们开车来到墓地,今夏先走,时寅提着袋子跟在后面。
停在喻天晴的墓面前,已经有两个工人在这里等着他们,今夏接过袋子,麻烦时寅:“能不能帮我,把墓碑抬起来?”
大理石墓碑不轻,昨天她联系墓园管理方,想把喻天晴的墓碑动一动。
大理石碑搬开,再往下刨一刨土,存放喻天晴的骨灰盒便露了出来。
它还是当年今夏下葬时的模样,白色如象牙般温润的光泽,上面雕刻着荷花与莲蓬。
工人们把工具就留给他们,先行离开,时寅觉得自己留下也不合适,正要离开,却被今夏叫住:“留下吧,我有话想对你说。”
时寅无所谓,站在她身边静静看着。
今夏始终没有那个勇气,再打开喻天晴的骨灰盒,只是用自己准备好的手帕,擦干上面的灰尘。
“那一年,我刚刚和我妈打完官司,就要给两个人收尸。”
她的目光,望向容慎言的方向。
“卖骨灰盒的人说,这个材质可以保证最长时间不变,我想一定会有人会来找她,就把给她挑了她最爱的花纹,把她保存在这里。”
“说不定哪一天,回来找她的人,想要带她回到自己的故乡呢?总不能让她脏兮兮的见故人。”
只是没想到,这个人是贺怀喻,今夏嘲笑造化弄人。
她带来的袋子里,装着她昨天弃用的手机,连同贺怀喻所有的回忆,全部都在这里了。
今夏把手机装进手机盒子,连同所有配件,放在骨灰盒旁边,站起来,才对喻天晴说了最后一句话:“以后,不能来看你了。”
她不恨任何人,她也不能像没事发生一样,再把喻天晴当恩人。
喻天晴目光温柔,却再也不能安慰她的心。
以后她就不来看她了。
“等等。”
今夏要叫工人过来,帮忙把喻天晴又埋葬起来,时寅却叫住了她。
今夏不解,却见时寅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丝绒布袋,袋子上金色丝线刺绣着一个品牌的logo。
那是今夏抢的手链的牌子。
时寅把里面的链子掏出来,放在今夏手里,金色珠串圆润,大小相同,上面缀着一个莲蓬,莲蓬背后写着“summer”。
“你?”今夏不解:“你怎么会?”
这东西并没有公开发售,不像是时寅这种脑袋能想到,并且买得到的东西。
“很久以前,蔡西贝无意间告诉我,这是你很喜欢一条链子,可是被贺怀喻送给了凌薇,而你就算店里没钱改造装修,你也要用最后的钱,请她帮你再抢一条回来。”
时寅毫不隐瞒蔡西贝的无意有多么故意,笑着看她的额头,那里有点碎发。
“可是你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放弃了这条链子,所以她转让给了我。”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想不到那个时候,蔡西贝和时寅就“勾结”在了一起。
“我想一模一样的可能不好看,便把荷花变成了莲蓬。”
荷花,有很多意义。
喻天晴死的时候,身上穿着绣荷花的旗袍,她说有个人说过,荷花最配她,她想留住那个瞬间。
今夏想解释,这链子并不是自己喜欢,却见时寅又把链子拿起来,放进今夏刚刚放下去的手机盒里:“但我想,链子是送给这位喻天晴小姐的生日礼物,对不对?”
他知道?
不可能,今夏不曾和任何人说过!
“谢谢你,救了她一命,才能让我见到她。”
时寅低头,对着喻天晴的照片道谢,今夏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只听时寅问喻天晴:“我想,你也不是故意要伤害她,对不对?”
喻天景说,喻天晴无条件帮助任何人,即使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如果她还活着,知道贺怀喻干的这些事,一定会和贺怀喻分手。
这是一个死结,开始之后,就没有对错了。
链子和手机放在一起,时寅却说:“以后每年,我陪她来看你。”
随后拿起旁边的铲子,一铲一铲,还原这个墓坑。
今夏只能看见时寅的背影,他冒出一点汗渍,穿白色T恤比黑色T恤透一点,却看不见他背后那个奇异的“纹身”。
蔡西贝录的监控视频里,那个奇异的纹身相当明显,一堆蓝色乱点,像被人毫无章法的刺上去一般。
今夏在发呆,想到了很久远的事,当土埋到手机的位置,她才惊醒。
“等等!”
她叫停时寅的动作,立刻从土里挖出手机盒,把里面的黑色丝绒袋子拿出来。
“我那条,贺怀喻已经送给了别人,这条是我的。”
今夏把手机盒埋进去,活着的人已经为喻天晴做了选择,这一条是她的东西。
时寅微微一笑,铲子毫不留情,掩盖住当年所有的恩怨,再把一切归回原位,就像不曾被挖开一样。
今夏手中,刻着summer的莲蓬,炙热刺眼。
summer。
可以是喻天晴。
也可以是今夏。